温重良是第一次取人性命。
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日自己伤着一条腿,手执利刃,是如何为了保全性命,将那明晃晃的剑刃刺入一个又一个有温度的身躯。
那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眨眼之间毙命于自己手中。
直到天色尽数泛白,而他从一开始的手抖,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麻木了。
起初眼中倒映出一张张惊恐的脸,温重良自己都害怕。
扪心自问,这还是那个曾经的自己吗?
后来,他随着一道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自己脸上时,终究明白,自从前名唤陆司淼的身躯被血脉相连的大哥亲手打落悬崖,自脸面落了疤痕、戴上藏头露尾的面具那一刻,自重获新生成了‘温重良’时……
难道这样的自我,还有资格怨天尤人吗?还害怕杀人吗?
他喘着粗气冷血无情夺人性命时,温重良趁着一个呼吸的间隙坐在马上,抬头望着天空。
忽而,温重良就笑了。
“殿下。”
“何事?”
前面的裴懐忙着砍人,随意应了一声,却听到身后的温重良沉默片刻后,似乎话音里都带着一丝丝悲切的笑腔,正如面具下遮盖着的容颜,不知是否落疤,不知是喜是悲,只恍惚间好似让人觉着半笑半哭般的神奇。
“无事,只属下想,若来日回了京都,我在大哥眼里,定如那从地狱里的恶鬼,我是……爬回去的。”
裴懐挑了挑眉,随意道:
“胡说,做本殿的谋士,怎么会是爬回去的?你是风风光光坐马车回去的……哦,你腿好了后,就骑马吧,骑马更风光些。”
温重良忽然仰天笑了。
“是呀,好风光啊,真是……”
无人知道,就短短一瞬间,温重良脑海中闪过了好多好多画面。
只那些画面里都有关一人。
“傅……施……呵……”
他还是说不出口,咽了咽喉头,好似咽下了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