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学究一听,嘲笑地摸了摸泛白的胡子:“苏家小儿,你从前种种行径,于老夫眼里是在玷污圣学,如今你跪一跪,就要逼老夫就范了?”

阿鸢气得大喊:“男儿膝下有黄金!”

“住嘴,阿鸢!”

苏重朗斜眼瞪过去,阿鸢气鼓鼓收了声,他才继续恳切地说,“并非逼迫,学生是真心改过了。”

“哦?老夫好奇,听闻你的姐姐不日就要嫁入东宫,你完全可以继续躲在你父亲和姐姐身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这样美妙的日子你个浪荡子竟肯轻易罢休,跑来读你从前觉得十分清苦的书?”

许学究轻蔑的话狠狠刺激了苏重朗。

他双眼泛红,捏了捏拳,竟俯下身给许学究行了大礼。

“学究,不管您信或不信,我只知道,自姐姐被许入东宫那一刻起,我再不能任性了。我发誓,我真的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的,求您……收下我吧,别赶我走。”

阿鸢知道苏重朗从前是多么肆意,如今看到他竟卑微尘埃,怎么不难受。

这几日服侍下来,他知道苏重朗并非外头传得那般不堪,少爷只是志不在学问,但为人却很是不错的,待人接物和大小姐一般和善,从未真正拿什么少爷脾气去发泄在下人身上。

阿鸢没读过什么书,堪堪识得几个大字,他只知道用心去感受,谁对他好,谁就是好人。

见苏重朗低着头,阿鸢盯着他的背影,偷偷抬起手指,抹了泪水。

许学究见状,冷哼一声:“瞧瞧,你可真好命,还没受过什么苦呢,就有人先替你哭上了。”

他顿了顿,眼神飘散。

“老夫散尽家财去救济灾民时,见到了一双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他们蓬头垢面,深怕下一秒就会死,那才叫苦,是众生的苦,这样的苦是叫人流不出眼泪的,但却能叫见者深夜噩梦连连,动容不已。

苏家小儿,你跪着吧,跪累了,就回你的苏家去。既天生是少爷命,就别来装什么圣人心。”

苏重朗缓缓直起腰板,脸色深沉,阿鸢以为许学究说话如此难听,他受不住,要起身打道回府了。

于是刚想去扶他起身,却听苏重朗说:“学生会跪到学究满意为止,望到时候,学究能怜悯学生,再收下我。”

“你的仆从都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少爷的膝盖估计值更多钱财,更何况,自古跪天跪地跪父母……”

许学究话未说完,就被苏重朗打断。

“学究,我愿意跪。”

许学究终于放下手中书卷,正眼扫了他一下。

袅袅香炉烟雾缠绕间,苏重朗听到许学究撂下轻飘飘的话。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