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镇狱,你受之无愧。”
余凉肩处横刃不敢妄动,只能僵硬着身体淡道。
听到这话,连晚亭顿时明白刚才她为什么出手,连忙卸力。
镇狱当啷落地,他后退了一大步,喘着粗气有些惊疑不定。
见连晚亭不说话,余凉问道:“看懂了吗?”
房内尘嚣渐消,又恢复了方才的安宁,连晚亭看了看她的神色,还是像刚进屋那样坦然直接。
他只犹疑片刻,就缓缓道:“你的进攻毫无章法。”
见余凉没有反驳,依旧一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他又接着道:“功体内力、招式套路、卸势拆招,三者缺一不可。你方才只是在凭本能喂招,不光是我,连你自己也无法知道下一招会使出什么。太初门自道教派生,功法讲究无为自然,但也离不开套路,否则无法连成贯势,便能轻易让敌人钻了空子。”
余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晦涩不明的笑意。
连晚亭的天资就在于此,若把武功招数看作一道道算题,他就是那个只看一眼便能解题的学霸。所以与他对招是稳赚不赔,这下余凉已经彻底了解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程度。
“三月前,我下山采买门中所需器物,途中偶遇断月楼左使于蝉。我见她行事诡异便一路跟随,谁知她竟是在屠杀东洲镖局满门……”
余凉转身背对连晚亭,以此藏起自己因为说谎而闪烁的眼神,她继续道:“当时事态紧急,我已无时间去向各大派搬救兵,只好自己孤身犯险,想着能为东洲镖局解围。唉可惜……若我,若我平日能再勤加练功,岂会不敌于蝉,还反受她一招缺月摄魂掌,幸得我太初门轻功绝胜,让我带伤逃了出去。只是重伤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像是三魂七魄去了大半一般,竟忘了大半招式!”
身后的连晚亭陷入无言沉默,本光亮的午后阳光似乎一时照不进这厢房之中,余凉知道他此刻为什么没有回话,因为东洲镖局,是他的家。
像所有身负血海深仇的主角一样,连晚亭也有这样俗套的命运。他是东洲镖局总镖头廉千山之子,自小养在外庄,以防廉千山走镖时被人端了老窝,胁子劫镖。
东洲镖局以胆大的优势在镖行混出名头,再贵重危险的财物,其他镖局不敢接的,东洲镖局绝不拒单。这份刀尖舔血的营生,能走通不少江湖门路,亦会结下不少仇怨。
连晚亭离开外庄,隐姓埋名只身闯荡,就是寻求一个那夜东洲镖局满门被灭的真相。
这个真相他终于找到了。
余凉有些心虚,按照原书剧情,这个真相是他后面遇到左使于蝉,两人对话间无意引出的,断月楼行事嚣张,虽然不会大张旗鼓宣扬自己都做了什么,但也绝不会否认自己那些行径。
既然都是要知道真相的,那她拿来借用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随口扯个自己失忆了的谎,谁人会信?但东洲镖局这事不一样啊,乃连晚亭心防所在,自己又是看过书的人,那夜细节她都知道,扛得住他的询问,且在场的人都死了,无人与她对峙,还不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至于那个于蝉……
到时候利用时间停滞,先行把她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一番盘算下来,余凉胸有成竹底气都足了不少,遂转回身看向连晚亭。
他本是剑眉星目之姿,此刻眸中闪动,似有莹光又转瞬即逝,像黑夜辰星若明若暗,他在隐忍着情绪。
“怎么了?连师弟。”余凉佯装不知,关心问道。
“东洲镖局满门上下,是被断月楼所害?”连晚亭一字一字从齿间蹦出,恨意在极力克制,但他墨睫下的晦暗已倾洒周身。
余凉点头:“是。”
“那……余师姐,为何不明告江湖,让众人都知道断月楼的恶行。”连晚亭直问关键之处。
“这正是我要帮你的缘故。”余凉重重一叹,又继续编谎,“缺月摄魂掌,中此招者若无强盛内力招架,必然功体大损。我是太初掌门亲传弟子,一样受尽优待,若被师弟师妹们知道我已忘了大半招数,和刚入门的弟子无异,我如何服众?”
她深吸一口气,装得愤怨:“悟禅与太初功法相克,我才侥幸能躲你几招,若你认输了,后面我便要迎战我师妹姜韶……同门交手最懂如何出招,我一出手,她便能轻易知道我已使不出几个太初招数。”
“所以你会输,也只能输。”连晚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