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松图。”唐庄漫步闲庭的走到另一张桌几旁,看着除了那杆毛笔外同云雪苍颜一般无二的笔墨配置,微微皱了皱眉,首次露出了一个不满的表情。
也不知道这奸商又打算耍什么滑头。
唐庄的表情做的并不隐蔽,甚至在铭序看来还略显浮夸,‘我很生气’这四个字简直要写在脸上一样,对于此人还算了解的铭序呵呵一笑,蹭到穿云袖身边抓了把瓜子。
“阁下说‘想成为叶某的知音’,却是这样羞辱叶某的么?”唐庄这句话掷地有声,似乎受了莫大刺激。
奸商这是打得什么算盘?不会是被对方的排场刺激疯了,文斗要改武斗了吧?!
铭序的瓜子嗑着嗑着就没了音,穿云袖正要问他是不是担心,就见他咧着嘴问道:“有水没?太干了,上火。”
所以说与其相信奸商跟兔崽子的良心,还不如多嗑几个瓜子。穿云袖扭回头,朝着一左一右并排放着的两张桌几观察过去。他倒想知道叶要找什么由头去跟云雪苍颜呛声。
然而一排神偷的‘明目寻珍’技能晃过去,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溯花笺’‘昀墨’‘首阳砚’,桌子是长得就跟镜像一样的‘黎木流云桌’,就连纸下面垫着的‘细珍祈福天祥留苏锦绣毡’这么又长又变.态的道具名称都不差一个字,除了云雪苍颜手中的玉笔名叫‘绿倚’而奸商桌上的毛笔名叫‘墨衫’之外,再没有任何差别了。
不会就拿毛笔不一样这个理由来耍赖吧?
穿云袖的想法很轻易的就跟其他几个玩家一样随了大流。
云雪苍颜拿笔的手法瞎子都能看出来很娴熟,那些笔墨纸砚无不精细考究,显然将他们之前以为的‘胜之不武’完全推翻。在他们看来,自己人这边‘钻空子’的法子行不通,当然是要耍赖重来了。
“敢问,笔墨之道和剑术之道,在阁下看来,是不是云泥之别呢?”另一边,才不管临时队友什么反应的唐庄不等云雪苍颜开口询问,就已经先声夺人地质问起来。
“自然没有区别,笔墨也好,剑术也罢,甚至花草鸟植,只要用心,都是‘道’。”云雪苍颜答的有些莫名。
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是什么打算。
唐庄心中一笑——果然上钩了。
“那么敢问,阁下建造兵客阁的初衷是什么?”
“上好兵器乃江湖人永远不会被背叛的挚友,值得为我听花小筑的贵客。”
“那么依照阁下这句话的意思,武者对兵器,亦或者兵器对武者,是有忠诚可言的了?”
“有。”虽然不知道对方问这句话有什么意图,但云雪苍颜还是做了回答。他的礼数不允许他不去回答一个客人并无敌意的问话。
“每个武者选择自己的兵器时,是否要慎重处之?”
“自然要慎之重之,怜之念之。”
果然云雪苍颜的回答即使用词上稍稍有些差距,但是意思跟他预想的没什么出入。这个NPC身为天工坊的高级领导人,肯定也算是个锻造师,对于锻造师而言,兵器的意义跟普通人的理必然又是不同,用‘兵器’作为开头,双方也不尴尬。
唐庄见话题聊得差不多了,几个玩家脸上也露出了‘完全不明白你在说啥’的表情,话锋一转,还带着点水到渠成的味道:“那么,画者于笔墨纸砚,和武者于神兵利器,有什么不同吗?阁下何苦用这样的手段为难于我。”
成段成段文绉绉的江湖术语让唐庄暗暗把酸倒的牙又龇了回去,这游戏古来古往的用词和术语说上几句还是挺有趣的,说多了就觉得牙根比喝一剂浓缩酸角试剂还要更酸,不过谁让他就是干这一行的呢,酸也得忍住。
“我本意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云雪苍颜这下是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指责自己了:“笔墨于画者,正如兵器于武者,双方必得要忠诚相对,我只是料想笔墨之物精贵,既是行者必不会随身携带,故此才让婢子另备了一份,失礼的地方,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叶这一手够绝的啊,绝地大翻身!”铭序咬了咬手指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云雪苍颜不是最看重礼仪了吗,叶这意思,可不就是‘你给我一个画师安排了别的笔墨纸砚,让我自己的笔墨纸砚情何以堪,这是强迫我对我的笔墨纸砚失去忠诚,实在是太失礼了,所以身为一个礼仪人我现在很生气’。
他被自己脑补中反反复复出现的‘笔墨纸砚’笑的直呵气,又怕人看见,就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只留下肩膀一耸一耸的,旁边的穿云袖以为他嗑瓜子噎着了,伸手运起内力拍向他的后背,好心想帮着小兔崽子顺顺气。
于是铭序就乐极生悲的被穿云袖一巴掌糊在地上了。
“啊哈……对不住,力气大了点,平时我跟人开玩笑都这个力气,没想到你倒是个特例……嘿嘿,那啥……乖徒儿你没事吧?”穿云袖尴尬的把瓜子收进怀里,一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还不忘顺手朝对方屁股上给了两巴掌,意为帮这对他来说跟个宝一样的玩家把屁股上的灰拍干净。
“住手!停!控制住情绪!!!”铭序猝不及防被穿云袖带着内力的爪子在屁股上来了一下,昨晚刚从房梁上摔出来的‘旧伤’终于忍不住抗议了。他在腿一软差点又扑回地上之前,终于咬牙切齿的对着一脸不明情况的穿云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要是呆会行动还想拉上我,麻烦大侠你先放过我,不然我真没命玩了!”
“有那么疼嘛?你那是屁股,又不是瓷碗,拍两下又不会碎。”穿云袖看着屁股朝天趴在地上的铭序,觉得自己的脑门上现在应该挂满了冷汗。
沈曼曼的一双眼睛往这边扫了扫,又盯着唐庄看了一眼,立刻像眼睛着了火一样收回了目光,然后那把火就烧到了脸上,映的沈女侠的脸蛋通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铭序‘噗通’一声被穿云袖糊在地上的声势不可谓不浩大,正在跟云雪苍颜周旋的唐庄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随后一边揉了揉眼角,一边笑着继续两人之前的话题:“我是离了书画便不痛快,故此虽然身为行者,但却也随身带着墨罐纸笔一类,拜阁下所赐,我等才能有入天工坊的机会,叶某感激还来不及,这次只是一时过于激愤,还望阁下不要与我计较。”
“你的同伴似乎情绪也有些激动,这一次实在是我失礼在先,再比下去也毫无颜面可言,杜某此局甘愿认输。”云雪苍颜自称一声‘杜某’,唐庄以为已经轻松搞定,没想到对方后面又坠了句‘此局’。
看来之后还可能会有好多‘局’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杜兄不必如此,我正好带了纸笔,这笔墨一局弃之可惜,我们还是比完吧。”唐庄搜刮了一下肚子里的酸水,再次邀请道。
他虽然之前说了那么多,但是却完全没有穿云袖以为的想要‘耍赖’过去的想法,要是真被云雪苍颜这么糊弄过去,他还要花时间去应付后面那一大堆的‘局’,简直就是不作不死了。
“既然叶兄这么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云雪苍颜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不知道叶兄的笔墨纸砚有什么说法,又是如何贵重?”
以至于让这个人差点跟自己翻脸,想来应该也是绝品。
“没什么,只是一些普通货色,关键是在……”唐庄正要出口‘便宜’两个字,瞄了一眼云雪苍颜微微侧耳的动作,改口道:“好用,关键是‘好用’。”
“哦?不想叶兄人品如此朴实,之前只看‘碎月留花’,只当叶兄为人细腻,现在看来,倒是细腻中带了些大气。”
“杜兄真是谬赞了,实在是你多想了。”唐庄满脸黑线的笑了一句。对于《江湖》里的自己,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做了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他自己就已经可以完全概括了,别人说的话,在唐少东家看来,基本上是不用听的。
一个‘好用’就‘大气’了?你怎么不说他贪了我们那么多银子!简直只收不放,貔貅转世!
铭序掰着腿坐在地板上很用心的吐槽着,徒留下穿云袖在一旁抓耳挠腮想让这坐没坐相的人坐的不那么像一只猴子。
一根竹管为杆的普通毛笔,一张逸然堂里最便宜的宣纸,砚台是逸然堂桌上放的‘便携缩水款’,然后就见唐庄慢吞吞的把包着这些东西的布巾扬开,最后一样朴实无华的旧羊皮毡毯也就配备齐全了。
先不说云雪苍颜本身目不能视,此刻在一旁用‘明目寻珍’盯着看的穿云袖,现在都觉得自己眼睛简直要瞎了。
“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唐庄挥了挥笔杆子:“没有时间限制,双方都画完就算时间中止,然后就是书画品评了。”
“可。”云雪苍颜点头同意,下笔挥毫,不再出声。
看了眼悄无声息的隔壁桌,唐庄慢条斯理提起笔,摁在了他那张便宜宣纸上。
之所以选择双松图,主要是因为自己画的太熟了。画的熟,不是因为这样胜算会大一些,而是因为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越熟练的东西越能控制住自己的速度。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画的慢一些,最好慢到足够他等到那个机会——
至于比试和输赢,唐少东家表示,他不想跟动不动就出手打残人的NPC成为知己,他的目标仅仅就是合理的进入天工坊然后找到刘三,然后得到玉图墨云骑最新的消息。
“哈欠——”首先是唐落羽小萝莉打了个哈欠,紧随其后的就是沈曼曼,两个妹子看着眼前龟速作画的唐庄,差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队友也‘目不能视’,所以连带着‘作画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