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彼岸花1

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那个下雨的旁晚,我遇见了你。我至今还记得心动的颜色,妖艳赤红,如火如荼,宛如后腰那朵绽放的花束。彼岸花,盛开在阳光路上。埋葬过往,迎接新生。——谢淮楼

2017年10月,依山傍水的铜窑小镇,秋意渐浓。

傍晚时分,细雨淅淅沥沥地飘散,青石板小路湿漉漉的,银针般的雨丝滑入临街的小河,河面泛起动荡的涟漪,沾染虚白的薄雾,在暗夜中静静流淌。

临河的小铺老板拧起炉灶走向河边,炊烟袅袅升起,红烧肉的香气与空气交融,谁家的小狗嗅着香气叫得正欢,长街小巷内,一个矮胖的小人身影慢慢浮现。

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孩子,校服懒散地套着,鲜艳的红领巾胡乱勒紧脖子,左手烤肠,右手糖苹果,吃得满嘴肥油,空不出多余的手抹干净。

雨绵绵,他没撑伞,校服淋到微湿,干完最后一口烤肠,转身走向靠近拱桥边的小店。

“楼宇刺青。”

店铺不算新,破旧的黑砖白瓦,潮湿的雨天在斑驳墙面上印满蜿蜒水迹。

店里的男人背身坐在高凳上,肩很宽,腰身精瘦,穿着简单的黑背心,双臂裸露的肌肉紧实分明,磨旧的牛仔裤下是一双朴实无华的夹板。

阴雨绵绵的十月,他也不觉得冷,弓着身子仔细整理设备,嘴里叼着烟,听着蓝牙音响播放的音乐,脚跟着音乐打拍,忍不住低哼。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

男人爱整洁,小小店面被收拾得规整干净。

两间房的构造,里头的小屋仅有一张老式弹簧床,外头是一张专用美容床,收纳器材的柜子,零散几个塑料高凳。

对比外头那些墙面贴的花里胡哨的纹身店,他的店面过于朴素,灰暗的墙上仅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

“楼哥。”

胖墩用手背抹开嘴角的油渍,冷不丁一声吼,声音之洪亮,整间屋子都在回荡。

男人闻声,停下手上动作,不缓不慢地转过身。

屋外已经彻底黑了。

头顶的灯泡随风晃动,昏黄灯光抚过他身体裸露的肌肤,泛起黝黑光泽。

男人大半张脸映着光,轮廓凌厉冷峻,黑发修得粗短整齐,两道浓眉下,明亮的眼睛闪烁光芒,透着一股凛然的正气。

他夹着烟深吐了口,微微眯起眼,“叫叔,还有你小子跑来做什么?”

“今天周五,你答应要给我做醋排骨的。”

谢淮楼眉头轻蹙,慢慢直起身,他净身高有186,进出都要低头矮身,站在小孩面前像个高大威猛的巨人。

“张齐齐。”

他嗓音发沉,小孩呼吸收紧。

“到!”

男人还算有耐心,弯腰询问。

“之前说的,做排骨的前提是什么?”

家伙被戳到痛点,气势渐弱。

“周测试,数学考100分。”

“那你考了多少?”

齐齐叹息,垂头丧气。

“75。”

男人冷笑补刀。

“考这点分还有脸跟我要排骨?”

“我下次一定满分!”

他信誓旦旦。

“下次再说。”

“楼哥……”

“赶紧滚回家,不然你姨奶奶又得发飙了。”

孩郁郁寡欢地转身,“哦。”

“等会儿。”

男人沉声叫住他。

齐齐笑圆了小肉脸,以为男人回心转意。

谁知他扯唇微微一笑,明明近30岁的人了,可偶尔的行为举止粗鄙且幼稚。

“苹果留下。”

“...”

张齐齐郁闷地瘪嘴,未拆封的糖苹果小心翼翼递过去,心都在滴血。

“我零花钱就那么多,你省着点吃。”

“行。”

男人来了点作恶的脾性,非要当着孩子面拆开包装纸。

“咔嚓。”

他一口咬下去,苹果瞬间消失大半。

胖墩唇角抽搐,欲哭无泪。

打发走邻居家小孩,谢淮楼站在店门前,注视着外头连绵不绝的小雨,看这架势,一时半响不会消停。

店里唯一的那把黑伞让小孩拿走了,从店里走回家,路程不算远,大约15分钟,但若不想淋雨,也只能乖乖等雨停。

他困倦地伸了个懒腰,昨晚的酒似乎还没醒,今天一早接个电话,匆匆跑来给熟客扎了个图,一坐就是大几个小时,后背都弯麻了。

谢淮楼叼着烟,摸了半响没找到火机,索性扔了,裤口袋翻出前几日去孤儿院时孩子硬塞的泡泡糖,咀嚼几下,香精味稍重。

外头的雨势越发凶猛,雨水在檐头汇成大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瓦楞上的花纹滴落下来。

雨滴恰好砸在他修短的寸头上,顺着高挺鼻梁,碰撞刚吹起球的泡泡糖。

“啪。”

泡泡球炸了,险些糊满唇角。

“喵呜。”

屋外倏然窜过一团黑影,他循着声音找去,瞧见一只纯黑的小猫咪蜷缩在角落,它左脚受了伤,隐约有鲜血在流淌。

小主,

他下蹲查看,小猫咪察觉到他的靠近,害怕得瑟缩成一团。

“怕什么?”

男人扯了扯唇,似在安抚。

“我又不是坏人。”

他这人平时不苟言笑,偶尔犯浑闹闹小孩子,毕竟之前当了多年兵,退伍后依然保留军人的特质,严肃且冷峻。

这时,身后隐隐传有脚步声,似高跟鞋踩踏在湿滑石阶磨砂的声响。

空气间隐隐飘来一股淡雅的幽香,窜进鼻间,甚是好闻。

谢淮楼侧目,视线顺着裸色高跟鞋往上。

烟雨朦胧间,女人一袭青花色的旗袍清新典雅,婉约中透着诗意,稍长的裙摆遮盖小腿,露出一小节纤白的脚踝。

她单手撑着伞,伞沿微微下压,遮掩大半张脸,唯见泛白的嘴唇微启。

“请问,现在还营业吗?”

男人缓慢起身,没急着靠近,隔着大约两三步的距离。

“关门了。”

他语气淡淡地撂下一句,转身匆忙往里走。

没过多久,他拧了件破旧的短袖出来,掠过一旁静等的女人,低身用衣服裹住受伤的黑猫,大步流星窜进雨里,很快消失在无人的长街。

大约过了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