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开始时,谢淮楼这边正是上午,一群公子哥坐一起喝得眼神迷离,口齿不清,手机放在桌面上,视频连线一直不断。
谢二少要么背个书包在校园里匆匆赶场,要么西装革履开车去谈生意。
他把时间排得很满,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精力去分暇给过去。
不久后谢淮楼递交了休学申请,他在项目中学到的东西足够他去下海捞金,再在学校上课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他姓谢,他的价值不依附于一张毕业证书。看再多的书、写再多的作业,他也发不了SCI,当不了藤校精英。
出国第三年,谢淮楼正式接管了家里公司在海外的生意,硅谷扶持的两个小项目也都被谷歌收购,那一年他赚得盆满钵满,要不是他姓谢,得低调,都能荣登那一年杰出青年富豪榜。
他在西温哥华买下一处豪宅,玻璃主体建筑,河流峡谷沿森林密布的斜坡蜿蜒而下,满眼都是苍青的云杉树,几缕阳光从缝隙间洒下,犹如置身静谧的精灵王国。
房主是美国人,却是个中国通,知道谢淮楼是中国高官的公子,暗示谢淮楼,他知道这是把资产转移到海外,想成交就是一口价,反正钱都是贪污来的。
“买这个房子不为投资,也不为升值。”
谢淮楼直挺挺地坐在白色沙发上,脊背仿佛被一柄利剑撑着,遥望着不远处的树林,眼底闪动着异样的微光。
“我们这种人是崖边生长,上头让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我要是自己一个人怎么都无所谓,可总得给老婆孩子留条退路。”
对方上下打量他一眼,毕竟谢淮楼气质再成熟,亚洲人的脸看上去总是比真实年龄要年轻。
“你有老婆孩子?”
谢淮楼没有回答,慢慢喝了口红酒,很久以后才低声道。
“曾经有过。”
出国第四年的春天,谢淮楼打算收购一家东南亚的造船厂,离家万里的游子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三月末,正值玉兰花期,长安街上一朵朵白玉兰在朱红城墙前静静绽放。
谢淮楼穿着修身的风衣,气质成熟,面色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从国家大剧院向东,经过人民大会堂,路过天安门再拐进金鱼胡同
北京城春风拂面,路两边槐树抽芽,树底下站了个正抽烟的男人,本来勾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蓦然一抬头瞥见谢淮楼,登时就愣住了。
狐朋狗友再次相聚,四年忽然而过。
江源第三家店开在王府井,他端了杯威士忌推到谢淮楼面前,然后笑眯眯问了两个字。
“疼吧。”
这口酒,谢淮楼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良久,他笑骂了四个字。
“你他妈的……”
谢二公子回来的消息迅速传遍朋友圈,真八卦的、假关心的、拉关系的还有凑热闹的统统聚到店里。
推杯换盏间狐朋狗友又开始相互调侃,非要谢二逼分享一下创业经验。
曾经的谢淮楼是“这个世界不怕比烂,就怕没有更烂的比烂”的那个“最烂”,而现在他是一众二世祖里最有出息的那个。
有人想效仿谢淮楼开外贸公司,也做进出口生意。
谢淮楼坐在吧台前,闻言放下酒杯道。
“别,一辈子当个二百五够你挥霍的了,出去创业才对不起列祖列宗。”
谢淮楼说的是实话。
从“别人家的孩子”到“别人家的孩子”,这条路说起来简单,只有他知道路上每一步都是坑。
有人为他“姓谢”亮绿灯,但更多的人因为他“姓谢”把他当成败家子糊弄。
他脸长得好,能力也强,懂人情世故,待人接物张弛有度,硬生生把自己那爷爷脾气磨成了孙子调性。
吃了两回哑巴亏以后,谢淮楼发现,这世界上孙子能谈成的生意,爷爷一定能拿下,但爷爷都搞不定的事儿,孙子没个卵用。
好说歹说不理你,装腔拿乔就往跟前送,所以他又从孙子变回了爷爷。
可是他发现,脾气这玩意儿磨没了,就他妈磨没了。
他再怎么横眉竖眼,也都只是表演。
小主,
心气已经灭了,却不是在生意场上磨灭的,更早以前——是他这四年多丝毫不敢回忆的那个时间。
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谢淮楼的业立完了也该成家了。
前些年谢二公子声名狼藉,这些年他风头太盛,人人都爱浪子回头的故事。
不少人知道二公子是为情伤远走天涯,心里始终有一块柔软的白月光,但那也架不住被谢二公子这张脸迷惑的小姑娘前赴后继。
老年貌美的谢妈妈不堪其扰,连舞都不能跳得清净,只能把儿子推出去喂狼。
“让你都见,妈妈也不忍心。”
谢妈妈坐在沙发上,翻了翻手机里那一百多张适龄适婚的名媛淑女的照片。
“你提个要求,见个八九个、十来个就得了。”
谢淮楼沉吟许久。
“懂事、情商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好不好看无所谓,重点是能过日子,孝敬父母,体贴老公,照顾孩子的。”
“能过日子,孝敬父母,体贴老公,照顾孩子?”
谢妈妈吸了口气,上下打量着谢淮楼一眼。
“你是自己找老婆啊,还是给婆婆找儿媳啊?你妈我这么开明,合着你回大清去了?”
谢淮楼摇摇头。
“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