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韩凌芸望着半开的暗道口,清光透着虚掩的门缝钻入,旭日将升,此时再不需火光也能窥见天光
她站在日光下,却觉身上愈千斤重,脊背微弯,双眼轻阖
“我生是如此,死却并不想如此。”萧谨行弯了弯眸,他半跪在地,妄若忠臣般,句句真心:
“我从未窥见过真正天光,就连这世间万千灯火也难有为我而亮,可我并非是一人,而是千万苍生之一,是滚流溪水之滴。”
“韩小姐,我见过无数人心,有的亮如星辰,有的暗如黑潭……”他紧握手中红缨枪:“韩家主说世上并非有真正的善人或恶人,人并非是黑白分明的……”
说着,他哽咽道:“可真的是如此吗?为何我所碰见的,只有纯粹的善和纯粹的恶?”
“如果我不曾有那片刻的温存,我就不会像今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奢求那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逼死生母,害死了南县的众人,救不下救赎自己的亲人,又痛恨自己的懦弱无为!”
他声声泣泪,终于将额头抵在那抹红缨之上:“直到今日,我还……”
红缨挂血,他颤抖着,将其握胸前:“我还如此害怕,如此担忧,又如此难堪……”
又如此矛盾
“韩小姐,请回吧,我这个人很胆小。”
韩凌芸终于跪在地上,血腥气从远处飘来,她嗅觉算不上灵敏,但密不透风的暗道根本压不住漫天血气
在闻到的一霎,她承认她自己迷茫了
“萧谨行,你莫要止步不前。”孟韵晟忽然道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固,可紧握红缨的人并未动摇
萧谨行笑了:“虽然不知你是何人,但这是我引起的,还是我来解决吧……”
他似是想到了有趣的事,话上带了丝轻快:“不然我愧对南县的众人。”
暗道并不深,韩凌芸被人扶起,她捂住口鼻,想隔绝这丝气味,可这血腥气无孔不入,她垂着双眸,和孟韵晟一同离开了此处
宫内说大不大,说小也没有京城中的高门贵族的家宅那么小
中规中矩的立在那儿,倒像是一个小族
飞檐走壁已是常事,可二人不知为何却晃悠悠的步行参观宫内,好似忘却了发生的所有事,大度且悠闲
韩凌芸心里清楚,这不是悠闲,而是迷茫
“而且,我很思念他们。”
萧谨行的话声声砸入她心中,久久不能离去
“很思念,思念到恨不得快些过去。”
“所以,这次不仅是为了世间,也是为了我自己。”他笑道,声音却是从后方传来的,韩凌芸他们背过身,声音缓缓流向前方
“我也很自私,因为我也是人。”
“人如此,我亦如此。”
……
前路漫长多雾,他们先前来时由阿宝引路,再离开时却迷了路线
这皇宫做的并不大,金箔满地,打造的也是极为奢华,韩凌芸随处走了走,看见满园的花束,忽地走不动了
深秋时节天气寒凉,满园花开本不应该,或许是此处布下了阵法,这才让这些花们常年绽放,美不胜收
韩凌芸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旁的花瓣,将其轻捻又放开:“我生在这世间,见过数不清的磨难与痛苦。”
“有过怜悯心,有过恨意,有过迷茫也有过无措。”
“可就算如此,我也依旧受到父母的庇护,平安幸福已是常事。”
孟韵晟捡起地上的枯花放在手心里,不过多时,在水汽的滋养下它变得蓬勃有力起来
“我一直错了,我生在平和里,就以为世界应该是平和的,可真当我俯视着下方,却发现了数以万计的不甘与落寞。”
“我自来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为成神而修炼。”
“从前我不明白为何要修炼,为何要练剑,当真是为了铲除魔物,维护世间太平吗?”韩凌芸道,将手中的花瓣朝外搓弹而去,飞到半空中便被灵力击散:“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无论是魔族妖族还是人族,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
“因为这世间的太平需要度量,需要制约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