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枯坟前的真情假意

四人一看见那绫光剑,皆是面色一变。

而天塌下来也未曾慌乱的梁挽,在看到那把剑之后,终于在面上露出了些许失算的苍白,和无力挽天的绝望伤心。

三人都已承认了小关的死,只有他,无视了我的话和别人的话,颓然而冲动地冲到坟堆之前,他把一双如玉的手插进了粗糙的土堆里,竟然开始了徒手挖掘!

秋碎荷看得一愣,伤心焦急道:“梁挽,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你掘他的坟又能如何?”

李漾也难过地打了一拳在树上,恨恨道:“剑都断成这样了,人必已死了,挖出来又有什么用!?”

祝渊也无奈地失语:“我……我……”

说完气得无可奈何,只一船桨狠狠地拍在地上。

而梁挽不为所动,依旧用双手挖着坟土。

但关意的尸身上有我做过的手脚,不但未曾腐烂,还像是刚死没多久,且腰间有一道假的伤口,看着就和梁挽开的那个刀一模一样。

他只要没丧心病狂到去摸尸体的腰,就看不出来真假。倘若他看到,恐怕还要更加绝望才是。

我叹了口气:“你才见他多久,就这么难过吗?”

梁挽没有看我,只淡淡道:

“那么多作恶多端的人都未曾死去,他为什么要一定死在你手里呢?”

越是平淡,越是显得一种极度压抑的悲痛与浓烈到了极致的愤怒。

而老天也仿佛听见了这句话的不甘,云层中仿佛有谁以轰轰烈烈的雷声作为了回应,像谁捅了一刀似的,立刻下起了瓢泼如倾的大雨,草木仿佛也为之叹息似的被雨声儿一一按倒,坟堆旁大树的群叶如蒸笼上的包子似的在颤动悲泣。

我躲在树下避雨。李漾等三人站在雨中。

梁挽依旧在挖。

挖到双手已渐渐见了血,挖到十根本该用于绣花端茶的白皙手指,已然挖得支离模糊。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这样用手挖坟,是难过到糊涂了?”

至少拿个铲子啊!我看祝渊那个传家宝一样的船桨就不错。

梁挽叹了口气,仰天看向了天空,雨水从他的额头如泪水一般地流到了下巴,露出了细秀白嫩到脆弱的下颚,像是有什么鲜活分明的情绪在雨中安静的消亡。

“我不难过,我已经一点儿也不难过了。”

众人一愣,然后紧接着悟出——梁挽已经伤心欲绝到了麻木,或者接受了现实了。

我也叹息了一声,那梁挽却忽然道:“大家先离开吧,我想一个人,和小关呆一呆。”

转眼间,三人就沉默地走了。

而梁挽在那墓碑前看了许久,我也看了他许久。

久到风雨已经停歇,而梁挽回头凝视着树下的我,而我以冷漠的表情回答。

“还在难过么?你倒真有闲心,把这小贼当朋友。”

梁挽只是平静道:“我真的已经不难过了。”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差点一蹦三尺高、险些撞到树干上的话。

“你知道,旧土和新土的区别么?”

我心内狂打鼓,面上却冷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挽叹道:“你为了防范我看出来,在这座旧坟上洒了三层新土,可是只要用手细细一掘,掘到下面的旧土,就能一下看出来这分别了。”

“而不同的土被雨水浸润后,更会呈现毫不相同的质感。从质感上看,这座坟至少已三个月了。”

“试问一个人若是死在三天前,又怎么会埋在一座超过了三个月的旧坟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