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不上气,只觉得浑身痛的厉害,肺部也像是被撕裂似的痛楚,深入了每一块骨头的缝隙里,让他抖个不停,出了一身冷汗。
林野就这么站在已经淹过头顶的深蓝里,任由吃人的泥泞将他拖入无尽深渊之中,他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方逐渐模糊的天空,高举着的手也随着深蓝和泥泞的上涨而慢慢的只剩下了一个指尖还漏在外面。
“小野——小野——!林野!”
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和以往每一次叫他名字时一样的温柔,从小到大听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妈妈的声音,在这一刻在林野马上要溺毙于深渊的时候闯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忽远忽近的。
从一开始的温柔动听,再到后面的急切抓狂。
林野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把他从吃人的泥泞和咸腥的深蓝之中拽出来。
握住他的手力气很大,林野看得清楚,那只手的虎口处是一道道疤痕,新旧重叠在一起,永远也痊愈不了。
“哈……哈……哈……”
林野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迫使胸膛不断地上下起伏,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声也在渐渐的消散,他发现自己还是趴在柔软的床上,没有动过,也没有压抑恐惧的蓝色深海,周围仍是自己最熟悉的房间。
他睡着了。
是妈妈在喊他。
林野坐起身不断做着深呼吸缓和自己直逼二百的心跳,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想要揉一揉酸胀的太阳穴,却摸到了一脑门子汗。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汗,拳头握紧又松开,可还是无法止住颤抖。
他认得的,那只握紧他的手是谁的。
可究竟是要救他于水火还是要推他进无底深渊,他说不清楚。
“叫你怎么不回话,你怎么了小野?脸色怎么这么差?”
平常叫一声就会回应的人半天都没点儿动静,林妈忍不住从楼下走上来,站在门口看见林野发白的脸色,连忙走过来去探他的脑袋,想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事,做了个梦。”林野摁下妈妈的手。
“快九点了,可以吃饭了,今天有点晚了准备的菜太多了。”林妈又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连带着耳朵上的那个小缺口也伸手摸了一下,确认林野没有发烧和不舒服之后才转身出去。
这场梦他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从这种痛苦之中清醒过来。
“好,我坐一下就下去。”
林野坐在床边,脚踩在地板上的地毯,这种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刚才在梦中的画面。
压抑,窒息,疼痛,以及对生的渴望。
“嘶——呼——”他又做了几次深呼吸,直到觉得自己缓的差不多了才准备站起来去楼下准备吃年夜饭。
只是刚站起来,一直扔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就开始震了起来。
是云争渡打过来的。
接通之后,入耳的并不是云争渡的声音,而是汽车的轰鸣声,林野耳朵还有些耳鸣,所以开了外放。
低沉磁性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安静的环境,可却听不出有任何人声或者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里面,发动机的轰鸣几乎快要盖过了云争渡的说的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睡着了。”林野说。
“噢,”电话那头听起来是开心的语调,甚至还哼着歌儿:“吃过饭了吗?晚上年夜饭吃什么?”云争渡这么问着他。
“吃鱼。”林野故意这么说。
他心里憋着气,刚才又做了噩梦,想借这个机会对着他发出来。
林野太知道了,云争渡最最讨厌的就是鱼,说来也怪,一个住在沿海城市的人,最讨厌吃鱼,提起来就浑身难受还会皱眉头。
“生气了?刚才确实不方便接电话。”
电话那头分明是有几秒钟的停顿,哼歌的声音也止住了,只剩下了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我知道,我也不会问的。”林野深吸了一口气,后仰倒在床上,又陷进了柔软的床铺里面。
“话里有话啊,你直接说不行吗,怎么就不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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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去吃饭了,挂了。”林野心里这口火上不去下不来,不能痛快的发出来让他难受的不行,也不想听云争渡说话,直接打断他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到底在别扭什么?林野在心里这么问着自己,这完全不是他平时的作风。
休假时期的分隔两地,让他无比珍惜每一次和云争渡通话的机会,虽然只是说些有的没的,偶尔上一下高速,但这都让他十分满足。
就连睡觉也能美滋滋的一夜无梦。
整栋别墅都做了加强隔音,因为林妈喜欢安静,所以每个屋子包括储物间在内都做了好几层。
只有林野的屋子窗户是开的,他总觉得闷得慌想透透气,因为开着窗所以房间里总是凉嗖嗖的,即使二月份的B城正在逐渐转暖,但早晚温差还是很大。
他挂了电话之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躺在床上,忽的从外面听见了很大的汽车开过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