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一日(6K)

赛博飞升 小道太乙 3270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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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德拉的作品也很基础,但李凉完全没有这种困扰,毫不介意暴露自己对哲学的无知。

一艘半球形的单人飞船徐徐降落。

“先走啦,”一月歪了下头,钻进飞船。

“回见。”

李凉目送飞船远去。

在上城区,很多人出生在养育中心,没有父母或从没见过父母,他们很小就开始独居,而且会根据兴趣和社交需要,随时改变居住地,如同候鸟,一生都在五座上城区之间徘徊,中京上城区,新澳上城区,洛基山上城区,德纳里上城区以及月球上城区。

一月显然就是这类人,在一个区域住一段时间,就会换成另一个地方,毕竟上城区所有人口加起来都不足以填满任何一座上城区的居住点,空置的房子数之不尽,况且,她还能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时申请建一座新的房子。

这时。

又一艘单人飞船落下,李凉走了进去。

飞船腾空,飞向B-4557区。

上城区是车轮状的巨大卫星,尤其中京上城区,从外到内共有五个环,最外侧的环直径接近1700多公里。

人们生活在每一个环的内壁,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在沿着水平方向转动,此刻李凉身处4环与3环之间的空域,俯瞰4环的“地面”,无数居住点散落在精心设计的园林中,每一片园林都有独特的风格,连续成一轴色彩绚烂的画卷,而他就在这轴画卷上空飞行,远处的地面和“天空”呈现相同的平缓弧度。

掠过一片水域,飞船降落。

B-4557区算是整个B区的哲学中心,每天都有仿生人开设的不同课程,这些课程全都可以随时在视网膜投影中远程学习,但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来教室上课,为的是和其他人交流。

交流,是上城区人的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李凉行走在林荫步道上,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视网膜投影中,大约十个人里有四个头上显示着“S”标志,代表他们是通过神经漫游来到这里。

远处的林间,极富线条感的建筑若影若现,随着靠近,视网膜投影不断弹出课程的介绍和各种活动的信息。

这些活动任何人都能参加,每个人也能随时发起新的活动,系统会根据活动主题,将信息推送给可能有兴趣的人。

比如此刻,李凉的视网膜投影中就出现大量有关昆德拉的文学研究课题,哲学派对,围坐会等等,简直眼花缭乱。

他眨了几下眼睛,关闭了视网膜投影,眼前顿时一清,通过神经漫游接入的人也消失不见,步道上往来的行人少了很多。

即便没有视网膜投影导航,每个人脚下也会有全息指示箭头,导向正确的位置,况且这条路他已经很熟悉,十多分钟后,便来到B-4557区4座。

这是一栋六层的建筑,遗留着模块化时代的风格,像积木搭建而成,有很多镂空的区域。

模块化时代的建筑往往没有电梯,李凉走楼梯上了三楼,穿过高高低低的走廊,找到了305室。

推门而入,教室里已经有人先到。

一圈椅子围绕着中间的空地放置,七八个孩子各自坐在椅子上,相互交谈。

其中一个小女孩回头冲他笑了笑。

李凉点头致意。

这群孩子都在十岁左右,已经对哲学理论十分熟悉,这会儿正在讨论昆德拉作品中的复调叙事结构。

“众多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这一点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特点,”一个小男孩说道。

旁边的小女孩摇头,两手撑着椅子,以稚嫩的声音反驳道:“巴赫金对陀氏作品的研究比形式主义更形式主义,他把陀氏作品称做‘复调小说’,把托氏作品称做‘无复调性”的‘独立小说’,而对昆德拉来说,老托尔斯泰的作品揭示了‘无理性,无逻辑的闯入’,而陀氏仅仅‘抓住了决心顽强地将逻辑贯穿到底的理性的疯狂’,所以……”

李凉很认真地听着孩子们讨论,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他倒是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小时候学校鼓励读名着,父亲直接买了一整套,其中有本《罪与罚》就是陀老爷子写的,可惜,直到这套书被卖废纸,他也只看过一本《鲁滨逊漂流记》。

先前打招呼的小女孩忽然转头问道:“你觉得呢?”

李凉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呃……”

他其实很想说,你先告诉我复调小说到底是特么什么意思……

这时有人替他解了围,一个微胖的女性仿生人走进了教室,微笑道:“在聊什么呢?孩子们。”

“复调小说~”小女孩耸耸肩。

“很棒的话题!”仿生人揽住小女孩的肩膀,“我可以加入么?”

“可以的,”之前的小男孩点头。

仿生人冲李凉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李凉松了口气。

接下来,仿生人大部分时候在聆听,偶尔为孩子们补充一些理论知识,一直到所有孩子说完自己的观点,才开始今天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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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昆德拉的复调理论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或许,大家可以尝试创作一部复调小说来验证自己的想法,下面,我将带领大家了解‘刻奇’。”

仿生人挥了挥手,椅子围成的圆圈中央开始涌现图形和影像。

“刻奇,是一个美学语词,意指将某种虚假的感觉世界视作审美,昆德拉从美学角度,以经验理性,多元价值为标准,认为刻奇反映了对伦理价值的过度追求,是人类境况不可避免的组成部分,而无论将刻奇视作是大众文化的浅俗,还是现代艺术的唯美,抑或伦理价值的绝对,刻奇这个概念都无疑反映了文学艺术与虚假世界的深刻关系……”

李凉开启视网膜投影,文字伴随着仿生人的声音流动,他不时晃动手指,将某些觉得不错的段落截取保存。

整节课,仿生人旁征博引,涵盖了众多哲学家对刻奇的观点,语速不紧不慢,随时会停下聆听孩子们讨论。

不过,李凉发现核战后的哲学理论好像大多是早期理论的延续,并没有太过颠覆的见解。

两个小时分外短暂,这门课程预计分为三十节,接下来学员可以自行在视网膜投影中预约。

孩子们意犹未尽,继续围坐讨论,没人注意到李凉离开。

走出4座,李凉向“环”餐厅走去。

昨天排行程的时候,他选了一个离教室比较近的餐厅,方便徒步前往。

之前零一认为人类的爱情和共情都是一种“刻奇”,是一种自我愚弄,他很想了解这个词语真正的意思,便预约了这项课程。

其实零一说的没错,人类很容易“刻奇”,他记得上小学时,有一次在课堂上,老师讲述自己父母的辛苦,讲述自己父母的伟大,讲到后面全班孩子都在嚎啕大哭,仿佛每个人都被深深打动,他当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低头悄悄看了一眼同桌,那个胖子正在很努力地挤出眼泪,扯开嗓子嚎,似乎……不哭显得很没人性,于是,他也捂着脸哼哼了几声。

就像仿生人在下课前所说,学会分辨什么是“共情”,什么是“刻奇”,很多时候才能理性又独立地思考。

思索间,“环”餐厅出现在眼前。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研究哲学,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做菜并提供给别人享用,“环”餐厅正是一家这样的私厨。

餐厅内部没有太多装饰,纯白的极简风格,食客围着中央的岛台而坐,厨师就在岛台里现场制作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