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脏兮兮,身上穿的都是姐姐们的旧衣服,衣服破了就补上缝缝补补不知道多少次,姐姐们笨拙的针脚是她童年中唯一的温暖。
陈奶奶长大一点后,幼儿学堂已经没办法偷学到知识了,小学在镇上,要翻越两座山。
姐姐们知道她每天都偷偷去做什么,没有拆穿她,摸摸她的头,依旧把送弟弟的任务交给她。
可来回路远,她学了就来不及去干分内的活儿。
因此被她爸怒气冲冲拿着柳条打很多次,难听的话砸上她的脊梁,他骂她,“赔钱货,讨债鬼。”
八九岁的小孩儿含着眼泪,这样恶毒又难听的词汇从出生起就刻在她身上。
她满身青青紫紫的伤痕,被姐姐护在身下,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人。
她发誓,她一定要走出大山。
后来,她背着家里偷偷去参加考试,拿到了外面的录取通知书,跑的那天晚上,姐姐们含着泪花塞给她零零碎碎的钱,皱皱巴巴。
姐姐们说,“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已经被圈在大山里了,逃不出去,这辈子都逃不出去,注定要死在这里,烂在这里。想想啊,但你要走出去,去见识更好的世界,听说外面可精彩了,什么都有。走吧,逃离这里,忘了这里的一切,忘了你挨过的打,忘了爹娘,忘了弟弟,忘了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回头,不要再回来。”
她不喜欢“娣”这个字,所以姐姐们总是叫她想想。
陈想娣哭的鼻涕和眼泪糊满了不算干净的脸蛋。
她说,“我舍不得你们。”
大姐说,“不能舍不得啊,你要走,你必须走。”
二姐说,“替二姐去看看,外面是啥样的,我听二丫说,大城市里的人天天都有鸡腿吃,你要吃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替我们也吃一份。”
只比她大了一岁的三姐说,“想想,你别哭,你走出去了,我们就也走出去了,你远远地走。”
推开掩住家门的木栅栏时,嘎吱一声。
弟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房间门外,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身后是一片漆黑,远处的山被雾色笼罩。
家里的人都宠他,他叫耀祖。
男孩儿已经长得高高大大,身体强壮。
陈想娣回头。
他轻声说,“姐。”
“离开了这里,改个名字吧,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真是奇怪,这样的家庭,粗鄙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尖酸刻薄的奶奶,竟然养出了一个这样的男孩。
他吃着她们的血长大,原罪在他身体里流动循环,他或许不好,不善良,却也没有长的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