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7 携喧阗笙歌远渡沧海

与海王丸号高调的外表——以及船员们高调的性格相比,这件工作制服显得朴素了许多。清爽的白底和深蓝花纹,简单明快的水手服款式,只有帽子绸带末端那个凶神恶煞的盖欧卡图标暴露了橘子群岛人活泼的本性。“海王”的眼睛被简笔画描得红彤彤,倒是和训练家那根来自烈焰谷的羽毛发饰色调统一。

小夜原地蹦跳两下,顿觉半袖短裤的设计很方便劳作活动,比风雪山那套花里胡哨的法师袍强了太多。

她抱起皮丘,高高兴兴地一推门——

正好和对面同样刚换好衣服的风铃撞了个脸对脸。

两人站在走廊两侧面面相觑,一个盯着新任二副的短裤和领带,一个望着新任船医的短裙和蝴蝶结,都露出了困惑中纠缠着沉思的神情。

或许是船随微波摇晃把人晃晕了头,小夜总觉得事态发展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当初站在凤明馆的浴室门口那样熟悉。但没等两人组织好语言,船长急吼吼的喊声已经从舱外传来,她们只好暂时打消寒暄的念头,肩并肩走出昏暗的船舱。

刺目日光洒入视野,海部将彦高亢的嗓音与清爽海风一同扑面而来。

“欢迎会——开始啦!”

擅长吃喝玩乐的南国人从来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狂欢机会。刚才还一尘不染的甲板转眼之间就被堆满了桌椅和零食饮料,豪力们摇身一变成为服务生,热情招呼水手加入,往每个人怀里都塞了个比脑袋还大的果盘。

老船员们看起来都悠然自在,乐呵呵地互相碰杯聊天,好不惬意。而刚上船的新手——尤其是被赶到陌生岗位的倒霉蛋——根本无法安心享乐,想趁着船还没开赶快弄明白自己的工作职责。

“船长,请问……”

“炸薯条都是刚出锅的,柜子里还有水果,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

“报告船长,我……”

“就说这果汁不够味,船头的桶里有啤酒,赶快尝尝!”

“……”

小夜沉默片刻,又一次将提问咽了回去。

——即使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南国人也知道,当他们进入这种“派对状态”,想谈工作多半是不可能了。

可怜的军校生习惯了严苛的学习训练,显然没见过这种松散的架势,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见南海第三军预备役急得像热锅上的绿毛虫,小夜想了想,开口提议道:“那就先把‘吃薯条和喝啤酒’当成……长官的命令?”

风铃的动作一顿,脸上急切之色渐渐变为若有所思。

“谢谢,你说得对。”

话音刚落,女孩毫不犹豫端起杯,痛饮起了啤酒。反而是小夜动作迟疑,目光在酒杯与军校生稚嫩的面庞之间来回打量。

我记得未成年人应该不能喝酒……?

她再一转头,见同样年仅九岁的幸之助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杯子。

小夜:“……”

好的,肯定是我记错了。

既来之则安之,小夜抱着皮丘加入海王丸号的船员行列,一同细细品尝南国特有的甜美水果。正吃得开心,电气鼠突然耳朵一动。

似乎有吵闹声从甲板另一端传来。

小夜的视线穿越拥挤的人与宝可梦,隐约看到新船员之一——担任水手的光头青年僵立在甲板边缘,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未经我允许不要乱碰船上的设备,上船前我说过的话都被你当耳旁风忘干净了?还是你想替我管事?”

冰冷的训斥声落下,激得实习水手下意识一哆嗦。

那位杀气腾腾的年轻人的是海王丸号的大副——海部幸路,船长将彦的长子,据说从小便跟随父亲出海,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一双三白眼瞪起来气势丝毫不逊于暴鲤龙的威吓,搭配额前挑染成鲜红色的碎发,一看就是个揍过的人可绕橘子群岛三圈的不良少年。

“没、没有……我就是看它有点脏,想让卡咪龟用水枪冲一冲……”

“哈——?”

海部幸路暴躁地打断话头,“冲一冲?你知道锚机要怎么保养吗?要是被你搞坏了停不了船,卡咪龟是不也能‘冲一冲’把船推回港口?我看你丫的——”

“咣当!!”

话音未落,新人水手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趴成了标准的土下座之姿,与缩进壳里的卡咪龟步调完全统一。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自作聪明,您惩罚我吧,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别把我扔下船——!”

幸路:“……”

可能是从没见过这么软骨头的对手,大副的一腔怒火都喷了个空,最后只好在脑袋旁边勾画出一个满头雾水的问号。

眼见人高马大的光头青年把自己缩成一团,哭得好像蚊香君跑到他脸上施展了求雨,小夜拿出读不懂空气的南国人架势,挤开乐呵呵观战的豪力们钻了进去。

“打扰了——正好我一直很想知道,请问锚机应该怎么清洗,可以沾水吗?”

大副望着十分钟前新鲜出炉的二副,脸上的表情被蠢问题冲击得难以言喻。在他放出“你丫一个放哨的管我们甲板做什么”之类的狠话前,二副又犹豫着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原本是来应聘水手的……”

“……”

想起自家父亲的愚蠢行为,海部幸路的气焰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干巴巴地回答:“随便怎么洗,不要用宝可梦的招式就行。看见下面安着什么了吗?”

大副指向锚机底部闪着绿光的物件——每个打过道馆、上过联盟赛场的自由训练家对此都很熟悉。那是市面上流通最多的一款自动防御装置,感应到能量冲击时会张开防护罩,保护船上重要器械的安全。

“懂了吧?就凭你卡咪龟那几斤几两,水枪喷上来非得被弹飞到小橘子岛北边森林对面的山沟里不可。”

幸路看到那张哭成喷壶的脸就心烦,草草甩下几句警告便扬长而去。小夜目送大副离开,随后关切地给同期新人递了一张纸巾。

“你还好吧?”

光头抽噎着点点头,拽住了小夜的手腕。

“呜呜呜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小夜:“……”

倒也不必如此。

在本日登船的新手当中,此人毫无疑问是个幸运儿——报名当水手,实际也当了水手,二副和船医看到都要羡慕哭了。

与魁梧的体格不同,名叫卢川一浩的光头青年性情内向,不善言辞,全程缩着脑袋躲在人群之外,几乎要和豪力们融为一体。他不敢去甲板中心取零食饮料,也不敢擅自回屋休息,正打算干点杂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便被大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好悬没当场吓昏过去。

这位倒霉的幸运儿原本只是个普通的计算机工作者。由于其日夜只顾闷头敲代码,把自己敲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跟陌生人说三个字都要磕巴半分钟,身为橘子群岛人的一浩父母终于忍无可忍,将其送上渔船锻炼,声称干不满一周就别想回家——回忆起父母张牙舞爪宛如凶兽的模样,光头青年那双铜铃大的眼睛差点又开始喷洒泪水。

“不好意思,见笑了。”待情绪稳定,一浩抹了把脸,朝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救命恩人笑笑,“走之前我妈还说,要是上了船再哭哭啼啼就让鸭嘴火龙把我炸飞——”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