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0 那是天边熠熠生辉的冰原啊

冲突发生后始终默不作声的冒险者,夺回赤红结晶的伊川秀知与他的团队,整齐划一地派出了他们的魔兽。

卫兵们在三长老的指挥下暂时退后。待他们重整阵型,再次护卫在三长老身前,阵营不同的冒险者们已经斗作一团。

岩石的祭台宽阔而坚实,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祭拜先人。但是,对于破坏力极强的魔兽而言,这样的场地还是太过狭窄了——喷火龙与火暴兽吐出的烈焰在空中交汇,炽风将积雪蒸得一干二净,在岩石表面留下漆黑焦痕;刺甲贝尖锐的冰刺撕裂空气,又被大力鳄被水流包裹的长尾狠狠击飞;幽灵阴森的笑声在空中回响,时隐时现的鬼影穿梭在暴风雪中,相互吞噬、撕咬,几乎要将洁白的雪花染成灰黑色。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浑身麻痹的冰见族人们只能躺倒在雪地里,祈祷自己不会葬身于乱斗之中。这是骄傲的寒冰魔法师们从未体验过的无力感——即使是一年前那场大灾难,他们都可以笃定地说,冰见家族是依靠自己的魔法和勇气渡过难关的。

被卫兵簇拥在中央的三长老冷眼旁观,似乎并不想冒险亲自加入这场乱斗。而白衣的外族人们一时打得难解难分,祭台上美丽的花纹逐渐伤痕累累,裂缝在表面肆无忌惮地蔓延,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塌,化为冰雪中肮脏的废墟。

——然后,冰锥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三长老头顶。

当卫兵们意识到危险临近时,冰锥已经开始飞速降落。他们仓促地刺出长枪,冷兵器的锋刃与冰锥相撞,扬起一阵朦胧冰雾。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猛扑上来,狠狠扼住了三长老的喉咙。

“什么……!”

三长老愕然地握住那只紧勒着他的枯瘦手臂。而攻击者似乎比他更加疲惫,大病初愈的老人喘息着,连说话声都变得气若游丝。

“莫顿,你还要荒唐到什么地步?我们冰见家族向来堂堂正正,怎可……如此卑劣!!”

那引开卫兵注意力的一击似乎已经用去老人积攒的全部魔力。他颤抖的指尖只勉强凝出一道两指长的冰刀——即便如此,当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时,三长老依旧不敢鲁莽地胡乱挣扎。

他愤恨地勉强扭过头,瞪视着这个早就快病死的老人——天知道这老东西怎么会一开始就没戴玉石手环!

投鼠忌器的卫兵们一时不敢上前。而在他们身后,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冰见族人们终于看清了豁出性命的那人的模样。

“爷爷!”莉莉失声叫道。

年幼的女孩知道这一切为何会发生——几天之前,帮助了她的冒险者们离开时,曾经嘱咐过她的爷爷一句话。

“在完全康复之前,您最好不要戴那枚手环。”

她不知道冒险者为什么说出这种话,只看到爷爷的脸色变得非常凝重。从那天起,爷孙两人便再也没有佩戴过那枚据说能够保护他们的玉石手环。

年纪尚小的莉莉还不能自如掌控自己的魔力。她只能跌坐在祭台的尽头,望着爷爷跌跌撞撞、却视死如归地冲向被无数卫兵护在中央的罪魁祸首。

老人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即使他的心意已决,依旧没能成功将指尖的冰刀刺进罪人的喉咙——趁其力气减弱,三长老猛然将他摔倒在地。卫兵们一涌而上,女孩远远地看到老人的身躯像落叶一般抛飞而出,重重砸进雪堆里没了声息。

“咳咳……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

三长老捂着喉咙呛咳几声,愤怒地踢了老人一脚。

当卫兵拿出手环,毫不留情地扣在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手腕上时,冰见族人们眼中最后的期冀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战斗还在继续。冒险者们的魔兽打得天昏地暗,震得人耳膜刺痛。人们知道,等到这场战斗结束,他们的生命或许也即将迎来终点。

祭台角落,流泪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昏迷不醒的爷爷,绝望地躺倒在地的同胞们,以及在无数卫兵的虎视眈眈下依旧战斗的那三位冒险者——女孩琉璃色的眼眸映照着苍蓝神域的一切,又轻轻合上。

她颤抖着声音,唱起了一首歌。

“在那黑日升起又落下的地方,”

“飞雪与尘沙掩埋一切的远方——”

听到歌声的人们愣住了。他们强忍着被抽取魔力的痛苦,努力扭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莉莉身旁,害怕得浑身发抖的小男孩也看了过来。他的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人冲着自己挥刀,也不知道旁边的姐姐为什么唱歌——但是,那是冰见家族世代相传,即使是年幼的孩童也熟记于心的,古老而优美的歌谣。即使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再唱起,但那旋律早已刻入冰雪中的住民的骨髓,与他们的灵魂同在。

男孩想了想,跟着莉莉一起小声唱了起来。

“神之子赞颂着无边的风雪,”

“人之子歌唱着荒芜的日光。”

在悠久的传说中,苍蓝神明所到之处,必然会掀起天灾般的暴风雪。祂沐浴着光辉优雅飞舞,仿佛风雪笼罩的天空之下,有另一轮太阳正冉冉升起——与晴空烈日不同,暴风雪中的太阳从不灼热刺眼;在那黑沉沉的、仿佛无尽深夜一般的天空中,始终明亮而平和地释放着光芒。因此,许多许多年前,苍蓝的神明也被人称作“黑日使者”。

那时的人们认为,生活在雪山中的魔兽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是神的后代。神明为荒芜的山岭带来风雪与危险,也带来日光与生机——而人类与魔兽便在神明守护的大地上相依为命,日复一日安宁地生活着。

“那是天边熠熠生辉的冰原啊。”

“那是圣树扎根生长的冰原啊。”

“在那,黑日升起又落下的地方……”

歌声越来越响亮。绝望地流着泪的少年,愤怒握紧双拳的青年,哀叹命运多舛的老者,还有挣扎着想要起身战斗的少女——每个拥有冰色发丝与琉璃色眼眸的人都在此刻睁开了眼,以爆炸和悲鸣为鼓点,唱起了属于他们的古老歌谣。

熟悉的旋律令三长老厌恶地皱起了眉。

他举起沉重的法杖——但这次,那颗黑紫色宝石没来得及再度闪烁。

剧烈的爆炸声从远方响起。神域的大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有巨兽正在狂奔,又仿佛地龙在搅动泥土与冰雪。三长老蓦地抬头,朝远处看去。

在无尽的大地边缘,空间开始微微扭曲。

微不可查的波纹迅速蔓延、扩大,将天际线硬生生撕裂开来。伴随着仓皇的鹿铃与惊角鹿的悲鸣声,幻境组成的封锁阵被彻底摧毁。有一群巨大的身影从容踏过空间的裂缝,缓缓步入风雪山之巅。

那是身披毛皮,通体雪白,如山丘般魁梧的怪物们。巨兽一步步逼近,连大地都为它们的脚步而战栗。白衣的冒险者跟随在怪物身边,魔兽在他们的头顶盘旋,咆哮声震得积雪微微抖动。

而在队列的最前方,是一位冰见族人们再熟悉不过的——本应在一年前的魔兽夜袭中战死沙场的人。

“莫顿,别来无恙。”

雪城的首领,冰见罗珊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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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观众:哇,他们是怎么把被抽走魔力的痛苦演得那么真实的!尤其是挣扎着想动又动弹不得的样子,简直可以全员竞选影帝了!

冰见家族:很简单。我们怕演得不够真实,所以集体口服了麻痹粉。

观众:……

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