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一直沉默的陆骁突然开口问道。
蛊师颓然地重新坐在地上,无所谓细小的火苗渐渐蔓延到他身上,开口讲述一个故事。
在不久之前,阿布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妻子阿娜是寨子里最漂亮也最能干的女子,能织出花纹最复杂的布料。女儿日果比男孩子还顽皮,天天到山上爬树打鸟,活像一只小猴子。阿布是寨子里的蛊师,平时为大家治病消灾,被整个寨子的人敬重。
寨子水田肥沃,森林物产丰富,阿布一家最喜欢在请神节的篝火堆旁围在一起跳舞,整个寨子在那一天都会笼罩在圣草燃烧释放出的粉红色烟霞里,日果说,这是神把天上的夕阳放进了火堆里。
长老会将矿石与圣草放在一起燃烧,配合特殊的舞蹈,可遨游九霄,从神的国度带来吉兆。可这个锗族人的仪式却让中州人看到了利益。
一开始,锗族人对这些外来的、被大山弄的有些狼狈的中州人很热情,拿出招待贵客的果酒和粑粑,请他们观看请神仪式。但是圣草与矿石的烟雾让这些没有耐受力的外族人产生了飘飘欲仙的感觉,他们看不见神在哪里,只觉得这是超乎一切的快乐。事情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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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人有时渴望的是快乐,可更多的时候渴求的是财富和权力,于是简单的交易变了味,纠结一气的山匪控制了寨子,他们和其他中州商人做起生意,把已经没有反击之力的锗族人当奴隶,大肆采挖矿石,种植圣草,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两支寨子躲在大山深处,幸免于难。
阿布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中州人的狡诈胜过他的蛊虫,他在一个漆黑的夜里被渴求生命的同族人打得头破血流,险些丧命。
妻子和女儿用命把他送出去,等他再找回来的时候,得到的只有大树下两具零散的骨头。其中一节指骨上还戴着阿布亲手削的木扳指。
从这一刻开始,阿布为复仇活着。
他听说了中州朝廷会来剿山匪,于是赶在这之前潜入了山匪的大本营,确保每一个该死的家伙的肚子里都被种上虫卵。就这样,山谷变成了死人坑。
阿布本以为山匪都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奴役锗族人,可没想到另一方中州人“接手”了,那就是雷进、县太守、烟馆老板一伙人。
雷进负责管理矿洞以及武力镇压锗族人;县太守负责联合地方豪绅看管圣草种植园;最后,烟馆老板负责出货盈利。
这一套流程运转极快,甚至比原本的山匪还要变本加厉。阿布了解到雷进是朝廷兵部的人 ,而本负责清剿山匪的正是兵部,原来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只为把南诏的这块肥肉吃到嘴里。这些满口仁义的官差和粗鄙的山匪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于是阿布的目标又多了几个。烟馆老板很轻易的就被蛊虫蚕食了,可剩下的两个却没那么好对付。
太守谨小慎微,雷进神出鬼没还带有不少帮凶,他花费了许多时间都没能得手。
此前阿布欲进衙门杀太守,正巧碰上大理寺诸人,当然没能得手。回荒寨找雷进算帐,却碰上严以琛与叶渡清,又未成功。直至今日衙门内人手空虚,他才有机会放一把大火,看着太守死在自己眼前。
最后一个仇家雷进,他就托付给严以琛吧。
其实阿布的生命早就在那个夜晚结束了,燃烧到现在的只有复仇的火,到了现在,火塘里的炭燃尽了,这火终于还是要熄灭了。
“大仇得报,你心里就痛快了么。”陆骁问他。
蛊师缓缓摇头,“如果能选,我更想和她们死在一起。能在最后的时候看着她们,我也是快乐的。”
陆骁眼里,火焰逐渐吞噬了蛊师阿布。他闭上眼睛,把手上的扳指摘下来,放在胸前,用沙哑的嗓子唱起最后的祝歌。
严以琛捂上了阿剌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出去吧。”
火势没再加大,两人并没有什么危险。走到庭院,前面的陆骁停下脚步,“你是什么人,我很好奇。”
“什么什么人,我姓严,叫严以琛,陛下亲封的大理寺左少卿呗。看来这几天大将军还是没认识我,没事儿不着急,咱们日后慢慢认识……”严以琛混不吝地糊弄道。
陆骁逼近他,眼神似盯上猎物的狼,“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最好不要打皇帝、大理寺卿或者宁王的主意。”
严以琛嘴一抽抽:“这好像是你这么多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他的脑瓜子把这话回味了两遍,抓住关键词,“哎你和宁王到底啥关系,我越看越觉得你俩不怎么清白。你跟哥们儿交个实底,你是不是想抱他大腿?或者单纯被美色诱惑了?”
陆骁威胁不成反而叫他问着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严以琛瘪了瘪嘴,看来这陆骁也不是半分人情味都没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