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行敲开君子怡办公室的门。
“子怡姐。”她说,“我修改了提交给沈之衍的业务基础数据,请您再看一遍。”
君子怡扫了几眼。
“你修改了购房理由统计?”
“是,子怡姐,从前是我太傲慢。”周亦行说,“我对远处的灾难表现出极大同情,而对身边的真实困境一无所知。”
君子怡笑了笑。
“收起你无谓的同情。”君子怡轻飘飘地说,“你以为你能看懂什么?政治是土地,土地是政治。”
……
既然不强求原住民接受旧改,陈家娴重新统计了寻凤里原住民的旧改意向。
江伯、孙伯等人很痛快地给出了旧改授权,而金阿婆却反复和陈家娴确认:“真的可以不改吗。”
陈家娴犹豫了一下,说:“可以的吧。我会去争取。”
于是金阿婆说:“长乐坊二横路188号,也就是春华电影院隔壁再隔壁的那栋三层筒子楼。我不想改。”
陈家娴打开共享资料夹,找到长乐坊二横路188号。从照片上看,这栋三层筒子楼完全在岁月的侵蚀下斑斑驳驳。罗马柱雕着回字纹,凸起的条棱发黑,二楼阳台依稀能看出镶嵌着中国传统的四面团花图案。陈家娴又核查数据,它占地仅30平。
金阿婆说:“这栋筒子楼,是从西关大屋里拆建出来,而被拆掉的西关大屋——是我长大的地方。”
金阿婆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而陈家娴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登记下来了。”
她又问:“您有什么不想改的理由吗?”
金阿婆略作思索,然后说:“如果这里未来将变成景区,如果故人还活着,能在新闻上看到这栋保留原样的筒子楼——他就会知道,还有人记得。”
……
故人啊。
是那个远离故土的未婚夫吗。
记得青春,记得从前的理想,还是仅仅单纯记得那段岁月呢。
金阿婆年纪大了,情绪伤身,陈家娴体贴地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