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太后及皇上一并入了秋水阁,而跟在太后身侧的,便是此次选秀新入宫的秀女宁才人了。
她刚过了及笄之年,模样里仍带着孩童的稚气,玉瓷肌肤圆杏眼,满脸的欢喜好奇藏也藏不住。
人已齐,伶人便上场献舞,悦耳琴声袅袅盘旋回荡在整个秋水阁,沈凝酥望着桌案上各式菜肴佳品,却无甚心思用食。
入宫前她便对张扬跋扈的璃昭仪有所耳闻,爹爹娘亲也曾叮嘱过她往后须得收敛锐气谨言慎行,切莫惹人注目。
“后宫充实哀家看着也高兴,只盼着你们能和睦相处共同伺候皇帝,亦如阿桃一般早日怀上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后说完这话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众人皆不敢怠慢也跟着饮完。
唯有梵昭倍感压力,勾起嘴角笑得无奈:“皇额娘,这有无皇嗣亦是天意,该来时总会来。”
太后佯装嗔怒盯了皇帝一眼:“即使是天意,你作为天子,也该尽力而为。”
众妃嫔皆掩面轻笑。
因宁才人与皇上有一层亲上加亲的关系,沈凝酥事先猜测她必是最先侍寝的,可如今在宫宴上打眼一看,皇上对眼前这位娃娃似的宁才人并无甚兴趣,因此也就怀揣了一分希望。
“妾身参见皇上,太后,今夜月圆花好,妾身借此盛景想献舞一曲,愿博君一笑,亦祝愿太后欢欣常在。”
众人皆闻声望去,说这话的是锦华宫的范才人,她亭亭玉立声音软且甜,话语里是数不尽的讨好却不让人感到厌烦。
梵昭饶有兴趣的抬起眼皮望向她,太后侧头望到这一幕亦是十分满意,道:“好孩子,既然你有这份心,便来吧!”
范才人去偏殿换衣裳,伶人舞毕退场,殿内顿时恢复安静。
不多时,袅袅琴声响起,由小渐大由弱渐强,范才人一袭红裙飘带纷飞转圈而入,层层裙摆如红色芍药花般渐次绽放,带着摄人心魄的美艳感。
裙下白皙纤长的双腿更是随着裙摆翻飞而时隐时现,遑论男子,就连在场的众妃嫔亦是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曲停而舞毕,范才人躬身行礼,娇娇地道:“妾身献丑了,望皇上,太后喜欢。”
她虽努力调整混乱不堪的呼吸节奏,却也无济于事,胸膛上白皙肌肤更是随着气息起伏不定,令人遐想无限。
高座上的花月吟见到一幕,嘴角毫不掩饰地露出哂笑,眼尾却经不住地流出感慨。
想当年,自己也是凭借一舞入了皇上的眼,今时今日竟也有旁的人范水模山地借此争宠。
因太后话里已提点着要皇上雨露均沾,今夜定是不会翻府中旧人的牌子,花月吟见此幕只觉胸口凝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便趁着众人将目光集中在范才人身上的空隙先行离开。
当夜,敬事房的簿子上记载:泓暄一年三月廿四,立夏,锦华宫范才人侍寝。
次日清晨,沈凝酥方起床梳妆完毕,欣合宫已着人过来传话:“参见沈才人,我乃欣合宫宫女青蕊,奉了主子的命特来请沈才人过去,主子有事寻您。”
沈凝酥下意识望向身旁的叶岚,只见她微皱眉头轻抿下唇。
“有劳青蕊姑娘了,我这就随你过去。”
哪知待沈凝酥到达欣合宫时,花月吟仍未起身。
青蕊进了殿内唤出一人,身形面庞与璃昭仪有五六分相像,通身散发出的气韵却是更为清冷的。
那人朝沈凝酥直直走来,福身行了礼:“参见沈才人,我乃璃昭仪之妹名唤花穗,昨日夜里姐姐命我今早务必请您过来,我恐误了事便早早派人过去,不想姐姐贪睡此时仍未醒,恐得烦沈才人稍等一炷香的功夫了。”
“不碍事的。”沈凝酥眼眉弯弯嘴角泄出笑意,令人察觉不出她真正的情绪。
花穗闻言福身行了个礼,“只是有一样,姐姐酣睡时不喜殿内有诸多人,您虽贵为才人,我亦不敢擅作主张请才人进殿等候。”
“我在这院中候着便是,常闻璃昭仪风韵雅致,如今看这满园春色方知传言不假。”
如此,沈凝酥就挺直脊背立在那园中青石板上,随着时间推移日头越来越盛,树荫越来越小已渐渐遮不住骄阳,又兼她未用早膳,不知不觉间已觉双目模糊眼前浮起片片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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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岚扶着沈凝酥,站得久了就连她也觉着双足酸痛呼吸不畅,更别提身娇体贵的沈家九小姐。
她不知自家主子为何惹了璃昭仪的眼,心内却已盘算着如何助着主子尽早侍寝博得盛宠。
“传水。”花穗掀起门帘朝外淡淡吩咐了一句,青蕊得令带着一众丫鬟进屋伺候。
叶岚闻言露出欣喜的笑容,用绢子替沈凝酥擦了擦鬓角沁出的薄汗:“主儿,再坚持一会儿。”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花穗方前来请沈凝酥入殿内,叶岚扶着虚弱无力的主子往前走,抬头看了看天色,日禺将过。
“妾身参见璃昭仪,璃昭仪万安。”
恃宠而骄的美人倚在软榻上,修长手指在怀中的白毛蓝瞳猫身上轻轻抚着,连眼皮也不曾掀起一下:“既入宫伺候圣上,就应循着宫规行事,我听教引你的嬷嬷说,你规矩学得极好,只是行跪拜大礼时总有气无力地站不稳?”
“妾身愚笨,令昭仪费心了。”
闻此言,花月吟抬头对上沈凝酥宛若春风的笑颜,也笑了:“叫你来也无旁的事,只是想指点你将这大礼行得好一些,妹妹蕙质兰心,将来定有数不尽的荣耀,若是连大礼都行不好,日后在封妃大典上可如何是好?”
“且祭拜祖宗,拜天地神仙,隆谢圣恩等事宜也都需得行大礼的。”
沈凝酥望着花月吟虚情假意的模样,已气得欲将牙齿咬碎,霎时有些明白了自己从前在府中趾高气昂地训诫下人时,是哪般的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