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援、断后……她交给我来做,因为说信我。”霍照突然停了下来。
柳品珏看向他,“然后呢?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
“因为她不再信任我了。”霍照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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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用手臂挡住眼睛,微微仰起脸,自嘲般笑了一声:“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可能是沾染权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变了,利益与立场冲突就会变。
柳品珏沉沉地盯着霍照,如是想到。
萧玉融一步步走上峰顶,成为镇国***。
在看着舅舅恭敬地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行君臣之礼的时候,会想到从前还是年幼失恃的小公主时,舅舅一手抱着靠在怀里的她,一手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雪夜里吗?
而他呢?
跟萧玉融的对立到世人皆知的地步时,在看着萧玉融含着泪光,困兽犹斗的眼神时,有想到萧玉融趴在他膝上小憩,他低声说给卿卿备好血燕窝的那瞬间吗?
他会后悔就这样为了一把冰冷的座椅,斗得头破血流,争到师徒反目,叫最喜爱的弟子玉殒香消吗?
他有后悔过吗?
柳品珏无法给出答案。
“斯人已逝。”柳品珏闭了闭眼,“处理好她的身后事。”
柳品珏留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霍照坐在原地,旁边的霍氏表哥犹豫了半晌,递过来一包用油纸裹起来的糕点。
他道:“家主,这是牡丹酥,你用些吧。熬坏了身子,如何处理好表妹的事情啊。”
牡丹酥……
眼前一幕幕,音容宛在。
霍照缓慢地接过牡丹酥,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突然就捂住脸,无声地哽咽。
柳品珏送到前方,过了两界山,便原路返回。
霍照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前行。
队伍终于到了玉京,城门大开,入目缟素。
街道沿路两旁,白色布条在风中摇曳,形同国丧。百姓身着麻衣,自发地跪地默哀相送。
以萧玉歇为首,文武百官在后的城内队伍走出城门,与从云水回来的队伍相融。
锣鼓声声悲切,穿透云霄,令人潸然泪下。
队伍走向郊外的皇陵。
百官身着素服,步履沉重,官帽上都系着白色的丝带,神情哀痛。
送葬队伍所经之处,白花纸钱如雪般,连同漫天大雪一并纷纷扬扬地洒落。
声势浩大的队伍蜿蜒至陵园,两侧每隔十步都是扶阳卫站立守候。
灵柩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放入墓穴。
数不尽的陪葬品也在其中。
祭祀者在旁祷告,宣读祭文。
萧玉歇盖上最后一抔黄土,双手颤抖,“吾之姊妹,此去安息。”
这像是一个信号,在场的众人或真情或假意,通通哭泣起来。
易厌看着萧玉歇从喉咙里呕出一口血,他身边的近侍宦官一阵兵荒马乱。
萧玉歇会后悔吗?会后悔自己的步步紧逼,后悔没能冰释前嫌吗?
易厌这样想。
他环视在场众人哀伤的表情,总是思考这些人会不会后悔。
公孙钤喝得烂醉如泥,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的。
公孙照在一边托住他的一只手,叫他不至于在这时候倒下去。
但这会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丧主之下悲痛欲绝,哀伤需要有人搀扶,没有过多苛责,只是私底下悄悄闲言碎语几句。
易厌望向墓铭,“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易兄,你在说什么?”公孙钤隐约听到了什么。
易厌看着在场的人,有萧玉融的门生故吏,有萧玉融的亲朋好友,有萧玉融的知交故人,有萧玉融的竹马师门。
他平静道:“我有时候在疑惑,为什么后世对她留有的笔墨那么多,这三日我看着这些来吊唁的人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