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轻言原谅,无法原谅萧玉融,也无法原谅自己。
萧玉融道:“等再往前走,过了玉门关,你我就分开走吧。你带着崔家军回崟洲,我会带皇军回玉京,你我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崔辞宁依然紧盯着萧玉融,没有回话。
这是不愿意的意思了?萧玉融自嘲般勾起唇角,“你若是不甘心,待到万事尘埃落定,你可以再来杀我。”
“你要我择日再杀?”崔辞宁回想起前世到最后,他决定收容萧玉元的那一刻。
而萧玉融的面容似乎跟当时的自己重叠了。
萧玉融笑,戾气混杂着惨淡,“我等你来杀。”
崔辞宁不清楚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的营帐的,在到玉门关前的那几天自己都浑浑噩噩的。
勉强只能依稀记起,即使自己极力避免,但仍然还会跟萧玉融碰面。
萧玉融面色不太好看,像是又生病了,左手指掌上还缠绕着包扎好的细麻裹帘。
而李尧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军中好像也有些片言碎语,说自己跟萧玉融又闹了变扭,大哥跟三叔又来劝了好几次,就连手底下的兵士也明里暗里意思他主动低个头。
说了不回玉京,直接回崟洲之后,自己的六弟更是非要闹着跟萧玉融走。
萧玉融说了,把玉京的点心寄到崟洲去,六弟才安分了下来。
这一切都在咄咄逼人地告诉崔辞宁,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现在,所有的怪异都要结束了。
按照跟萧玉融说好的那样,只要从这里分别,她回她的玉京,他回他的崟洲。
他们以后要么死生不复相见,要么再见面就是刀兵相见。
其实临别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桥段,台词也没有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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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辞宁像是个局外的木头人一样,几乎是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萧玉融几乎是得体地跟崔辞安他们告别,跟崔家军告别,还感谢了崔辞安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照顾。
这场平乱几乎打了整整两年,而这两年以来,哪怕是皇军和崔家军,也一起吃住操练,积累了情谊。
大家都在互相道别。
崔家人更是临行前嘱咐萧玉融照顾好自己,身边也要有体己人照料。
最后崔辞安还催促跟个木头一样站在一边魂不守舍的崔辞宁过来,也跟萧玉融说两句告个别。
崔辞宁僵硬地立在原地没有动。
而萧玉融极其体面地微笑着:“少将军怕是累着了,让他好好歇着吧。来日方长,总也不是见不着了不是吗?”
但是崔辞宁和萧玉融心知肚明,怕是真的见不着了。
只是他们的心照不宣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也只是萧玉融说的体面套话罢了。
“唉,这小子。”崔辞安暗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崔辞宁,只以为他是在闹变扭。
萧玉融笑着摇摇头。
她好像真的已经不恨崔辞宁了,又或者说爱恨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道别之后,崔家军一路向北,回到崟洲。而皇军则是继续南下,返回玉京。
南北相隔千里,本就不同路。
而崔辞宁和萧玉融也本就不是同路人,只是有一段路,恰好同行了而已。
崔辞宁骑着马,带领崔家军走出了很远,黄沙漫天,他才突然间捂住了心口。
好奇怪,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啊。
他确信自己恨萧玉融,可为什么恨会这样掺杂着钝感的痛?
像被千刀万剐,一刀一刀割下他全部的血肉,只留下个空荡荡的骨架子。
现在再把他的骨血缝合,拼凑起来,也不再是原本的他了。
他成了行尸走肉,身上全是密密匝匝的拙劣针脚,任谁见了他都知道他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辞宁,怎么了?”崔辞安见弟弟突然停了下来,脸色惨白,不由担心地问。
崔辞宁惨笑:“无妨。”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心头的一块疤罢了。
随时都能剜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