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伏宣像是那种会为情感而左右,所以投效柳品珏的人吗?他只会因利益而动摇。
王伏宣难能可贵认真地说道:“柳品珏胜不骄,败不馁,虽狠决果断却不是嗜杀之人。处世严苛,赏罚分明。乱世之中,他是明主。”
崔辞宁紧盯着王伏宣,步步紧逼,“就因为这样?”
良久的沉默里,没有人说话。
王伏宣总不能说,任何一个人上位萧玉融都会死。
那些主公不会允许前朝一个权倾朝野的长公主继续留存于世,唯独柳品珏才可能放她一条生路。
所以他只是笑着说:“是啊。”
“没想到王丞相是这样伟大的人。”崔辞宁讽刺地笑了笑。
宦官远远地赶到,喊:“将军!丞相!陛下传召!”
小主,
“走吧,王相。”崔辞宁嘲讽地说。
他们如今的陛下挥退群臣,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翻看宗卷。
王伏宣和崔辞宁向柳品珏行礼。
柳品珏称帝之后也不喜欢穿龙袍,此时此刻也就身穿一件低调且暗藏富贵的玄色衣袍。
除却如今他处理公务的地方从书房变作了御书房以外,别无例外。
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起来吧。”柳品珏搁下宗卷。
崔辞宁例行公事,向柳品珏述职,一板一眼,像个毫无感情的木偶。
王伏宣则是把一本折子递给柳品珏,上面写满了被肃清的前朝之人姓名。
这些年来即使前朝之人大势已去,即使柳品珏仿佛仍在怀念故人,但对这些人依旧没有心慈手软。
御书房里燃着火炭,要硬说春寒料峭也不尽然,如今回暖正是温暖的时候。
柳品珏本人有内力加身,也不是会怕冷的人,可他屋里却常年燃着炭火,也不嫌热。
怕是要照顾某个自小羸弱多病的人吧。就像是园里那么多的花一样。
王伏宣讽刺地弯了弯唇角。
公事也就办完了,理应来说,崔辞宁和王伏宣也该告退了。
但崔辞宁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没动。
柳品珏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这些年来崔辞宁但凡是回京述职,可是半刻都不乐意在这里多留,在玉京多留。
“陛下。”崔辞宁说,“前朝余孽赶尽杀绝,是否有碍陛下贤明?”
“哦?”柳品珏放下了御笔,“你的意思是要放他们一马咯?”
崔辞宁颔首。
柳品珏微微扬起眉梢,“萧氏将你崔氏嫡系几乎屠戮殆尽,血海深仇,你还愿意为他们说话?”
崔辞宁沉默。
王伏宣含着讥讽笑:“恐怕将军是怕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才宽宏大量原谅了人家吧。”
“所以呢?你这是为了朕,还是为了故人啊?”柳品珏漫不经心地撩开桌上的纸张。
王伏宣余光瞥到那是一幅字,字迹居然如此的熟悉,但却相当生涩稚嫩。
笔锋转圜之处,像是有人握着写字人的手,教写字人如何书写。
上边写——龙与虎,应声裂。
崔辞宁依旧会以沉默,片刻后他弯腰作揖,“自然是为了陛下。”
“为了朕?”柳品珏轻笑一声。
柳品珏站了起来,“你我君臣行至此路实属不易,你有从龙之功,却未曾讨要任何封赏,这回便作为你的赏赐吧。”
“你说得对,朕重要顾惜自己的贤名。”他扯动嘴角,“都下去吧。”
王伏宣和崔辞宁二人离开御书房。
王伏宣笑:“我倒是也没发现,将军是如此心慈手软,铤而走险面对一个吞人嚼碎了骨头都不眨眼睛的陛下,也要救仇人。”
“随你怎么想。”崔辞宁没有解释,径直离开。
柳品珏站在桌边,漠然地望向窗外的花树。
那么多的花,一年四季,总有花开。在春日里更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有花枝探出窗畔,伸进了御书房里,连带着盎然春意也一并溢了进来。
只可惜了,迟早要死的。
他站在原地伫立了许久,月色让影子被寂静拖拽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