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谢堂前寻孤燕

楼船巍峨,矗立江心,其势如峰,木构庞然,铁索环绕,宛若蛟龙盘水,吞吐风云。舱内,大堂幽深而广阔,昏黄的灯光自高悬的琉璃灯盏中散落,光线斑驳陆离,投射在雕梁画栋之上。大堂中央,一张巨木雕琢的长案横陈,有两人高坐于堂上,蓦地,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响,仿佛古木轻吟,那紧闭的大门忽地敞开一线,灯光乘隙而入,穿透沉沉黑暗,照在这幽邃的大堂之内。

“二位大人远道而来,在下未曾远迎,呵呵,实在是失礼失礼。”一个矮胖男子身着锦袍,色泽俗艳,镶金戴银,满脸堆笑,他生得五短身材,腹圆如鼓,那双嵌在肥厚眼袋下的小眼,此刻眯成了一道缝,语气中尽是谄媚。

回望堂上,在昏黄灯火的映照下,二人突兀现身。一位身披粗糙麻布斗篷,面上遮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幽深如渊,冷光闪烁,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的恐惧。他手中鬼刀静默垂立,虽未出鞘,但仍觉寒气逼人,直叫人脊背发凉。

另一位,额下虬髯微卷,浑身肌肉虬结如同山峦起伏,穿着一件披挂,披挂以赤色为主,无领无袖,大巾垂地,清凉快意。皮肤上汗水反射着微弱光芒,如同铜浇铁铸。他手握一杆沉重的月牙铲,铲面宽大,弧形锋利,即便是静置一旁,也散发出一股撼天动地的气势。

“不必客套,那人留下的东西呢?”黑纱之下,斗篷人低沉而神秘的声音幽幽响起。

矮胖男子闻言,笑容一滞,旋即又堆起更为谄媚的笑容,连忙躬身答道:“二位大人明鉴,小人怎敢怠慢?早已备好,恭候多时。”说罢,他肥硕的身躯灵活地转了个圈,双手呈上一个小巧玲珑,模样喜人的木燕。

那斗篷遮面的神秘人与虬髯僧人互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同伴接下。斗篷男子缓缓上前,黑纱下的双眼透过缝隙,锐利如刃,审视着矮胖男子手中的木燕,似是要将其看穿。他伸出手,指尖轻触木燕,刹那间,一股微妙的气流在斗篷之下涌动,仿佛在验证什么。

“嗯?”斗篷男子低吟一声,他迅速收拢气息,黑纱下的面容依旧隐秘莫测。

“真是他?”虬髯僧人低沉的嗓音如同古刹晨钟,响彻厅堂,每一字都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你自行判断。”斗篷男子淡然言罢,指尖轻轻一弹,那木燕便宛若拥有灵性般,轻盈地划破空气,直朝对方飞去。

木燕在空中翻飞,其中蕴藏的内劲赋予了它非凡之势,宛如离弦之箭,凌厉迅猛,直指虬髯僧人而去。而虬髯僧人不慌不忙,稳稳接住,他闭目凝神,拇指轻轻摩挲过木燕的每一寸,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信息。

“这沉香木燕虽说金贵,但也不算太过稀有,会不会有人冒名顶替,想来个声东击西?”矮胖男子顿时惶恐不安,身躯微颤,脸上的肥肉也随之轻轻哆嗦,挤出一副更为谄媚的神情。他双腿打着哆嗦似秋风中摇曳的芦苇,几乎要跪倒在地。

话音未落,斗篷男子冷哼一声,随后自顾自地踱起步来:“哼,你哪知那贼人的习惯?虽说这沉香种类繁多,但唯有用这种的,只他一个。”

他轻轻一抛,那木燕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直朝矮胖男人飞去。矮胖男人见状,心中虽惊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慌忙一合,小心翼翼地将那木燕接住,脸上的惶恐之色更甚,“啊?看来,真让他盯上那东西了?”

“慌什么,此事帮主大人已有安排。不然,也不会派我们两人来了。”斗篷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转身面向大堂正中,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重重暗影。

“呵呵,是是是,既然是帮主大人的安排,那小的自然就放心啦。”矮胖男子连忙点头哈腰,试图挤出更多的谄笑来掩饰心中的忐忑,说着,矮胖男子偷偷用衣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显得既紧张又殷勤。

“那东西,现在可好?”斗篷男子缓步移至室内的窗棂边,手中鬼刀不经意地轻搭在肩上,姿态悠然却暗含锋芒。他目光如炬,细致入微地审视着大堂内的每一处角落。

“当然好,小的早已按两位总管的嘱咐,妥善安置了。”矮胖男子话音未落,连忙指向大堂一侧的一扇紧闭的侧门,那扇门看上去与周围的装饰无异,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沉闷气息。

“嗯,不过还需多加小心,此贼可不一般呐。”斗篷男子说到这里,目光忽地一凝,透出丝丝冷冽,“剑阁,官府,影手……无论黑白,都有他的身影。”

“相传,沉飞燕身法鬼魅,但凡这里有能立足之处,都要派人盯着,逼他和我们正面对决。”虬髯僧人忽然开口,“而且,要布下天罗地网,就算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插翅难飞。”

“嗯,立足之处……”斗篷男子依旧背对着矮胖男子,身形未动,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只留给他那双隐于斗篷之下,幽邃如渊的双眼,继续无声地审视着大堂内的一切细节,捕捉着哪怕是最细微的异常。

“呵呵,请总管们放心,这楼船内部但凡能飞檐立足之处,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矮胖男子挺了挺胸膛,尽量让自己显得信心满满,似乎想要借此减轻先前的怯懦形象。他接着道:“至于中层大堂的角落,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就算是沉飞燕那般狡猾,也休想悄无声息地取走半点东西,到时候他一来,就是瓮中捉鳖,内部也布好了小震天雷,以便不时之用,配上船底的牢狱,叫它有去无回!”

“哼,就怕,已不安全。”斗篷男子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