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累了,倚着桥边的护栏,望向宽阔的河面,喘匀了气,仔细回忆着今晚一切发生前的细节。
“阿陈。”
周金儒浑身散发着热气,他跟在陈后面跑了很远,直到在这里停下来。
陈没有回应,只是盯着河水,她忽然双手一撑,跳到护栏上,皮靴踩在狭窄的护栏,张开双臂保持平衡,一步一步向前走。
“哇,你能不能下来,这样很危险。”
周金儒跟在后面,又不敢跟得太紧。
陈走了几步,夜色里传来她嗓音独特的声音:“周,你知道么,今天之前,我一直在致力打击犯罪,几乎没有罪犯能从我的手上逃掉,你见过的那个阿黛拉,她就是我抓住的,如果不是有阿尔伯特神父愿意保释她,我保证她会在监狱里度过一个难忘的三年囚徒生涯。”
“就因为她犯了偷盗罪?”
“对,她盗窃了一家面包店,店主人发现时,她正试图将几块面包偷走。”
“你有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要偷面包?”
陈沉默了两秒,回答道:“也许是因为饥饿。”
周金儒解开外套的扣子,任由晚风吹起衣襟,吹散去一身热气,他跟在陈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桥上。
“你没有调查过她为什么会犯罪么?那些被你抓住后送进监狱的罪犯,你都做过调查么?”
陈抿着双唇,脚步缓慢停下,她低下头,盯着皮靴的尖头:“这不是我的工作,我只负责抓人,将罪犯抓住。”
“好吧,我们就来聊一聊今天造访的韦斯特伯爵私人庄园,那位休斯管家。”
“你想说我们做的事情没有问题?”
周金儒自顾自走着,一直走到陈的前面,转过身,对着她竖起右手:“阿陈,以你的周薪,什么时候能达到那位休斯管家的个人资产?”
“几十年,也许我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你想过他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多钱么?”
陈不说话,只是看着周金儒,听着他说话。
“我是希瓦艾什家的男仆,这是我的身份之一,如果以我个人的周薪来算,在希瓦艾什先生没有特殊赠予的情况下,在不计算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只需要两百年我就能拥有休斯先生所暴露出来的资产,然而实际情况是根本不可能,我们都知道韦斯特伯爵是一位成功转型的旧贵族,他的资产已经远远超过一个贵族家族所能掌握的极限,正在成为引领维多利亚走向新时代的新贵族。
“他可能对自己的资产没有精确到个位数,但绝对清楚大概有多少钱,你认为他能额外赠予一位管家的金镑有多少?”
周金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仿佛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样。
“十分之一,是韦斯特伯爵十分慷慨的结果,百分之一,是韦斯特伯爵友善的证明,一分不给,但周薪上调几个百分点,休斯管家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他现在拥有的金钱,绝对不敢存进银行,更不敢拿出来用,当然,这些钱也不是他窃取的,否则他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陈盯着周金儒的脸,仿佛第一天认识他,她想,也许这个男人露出本来面目了。
“你……”
“因为我曾经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周金儒低声道:“阿陈,你站得太高了,应该下来,至少,你应该低下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