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锅里的鸡蛋糊糊飘出了香味，张国安推了推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的王生伟一下，才把王生伟唤醒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王生伟撩起衣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揭开锅盖在锅里撒了点粗盐，用勺子搅拌了一会儿。然后舀在了碗里，端着碗一步一步地朝着西屋走去。这短短的路程他却走的无比艰难、无比悔恨，他悔恨没有替母亲分担过家里的重担，也悔恨没有听母亲的劝娶了阿蓝，把一个好好的家搞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知道母亲其实是在知道王小聪的身世后，身体开始急剧下滑，直到前几天突然就病倒了......

他端着碗跪了下来，一步一步向着疼爱他的母亲跪去。直到跪到了门口，才站了起来，把盛着鸡蛋糊糊的碗递给了张国安。此时的王生伟看起来沧桑无比，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一样。他颓废的跟在张国安身后，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床上正在和和王小兰说话的人，一步步走近了自己的母亲。

张国安刚刚在门口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端着碗走到小兰奶奶面前，说道：“妈，鸡蛋糊糊做好了，我来喂你吃吧。”说着，坐在了小兰奶奶身边，拿起勺子将王生伟做的鸡蛋糊糊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小兰奶奶。

小兰奶奶吃的一脸满足，边吃边夸赞道：“生伟做的鸡蛋糊糊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吃，就算是吃一辈子也吃不够啊。”

王生伟站在张国安身后，目光宠溺的看着自己母亲吃着自己做的鸡蛋糊糊，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声的说道：“妈，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天天喂你吃，好不好？”

张国安听见王生伟说的话，原模原样的说给了小兰奶奶，小兰奶奶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我的生伟长大了。”然后继续吃着张国安递到嘴边的鸡蛋糊糊。

黄英站在爷爷身边，早已泪流满面。她虽然懂得不多，但是看得出来，小兰奶奶要和孙五福一样离开他们了。

很快那一大碗鸡蛋糊糊就见了底，小兰奶奶只觉得那碗鸡蛋糊糊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怎么都吃不够。张国安又盛了一碗喂着吃了几勺，小兰奶奶才摇着头说吃不下了。

小兰奶奶吃完了鸡蛋糊糊就说累了，想睡了会，被张国安和王小兰伺候着躺下了，随即闭上了眼睛。

奶奶把坐在炕上的顾花和王小兰都叫了下来，站在黄英身边，一起紧张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小兰奶奶。

何大夫把手轻轻地搭在小兰奶奶的脉搏上，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绳。

“生伟，生伟......”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小兰奶奶嘴里传了出来。

何大夫把耳朵凑在小兰奶奶的嘴边，才听清小兰奶奶说的话。他起身把王生伟推到小兰奶奶身边坐下，把张国安也叫到了王生伟身边。

张国安和王生伟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妈。”那声音听在屋里众人的耳里，只觉得像刀片一样刮在了他们的心上，一阵阵的疼。

小兰奶奶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着王生伟，有气无力说道：“生伟，你长大了？”又看着王生伟满脸泪水，说道：“生伟，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此时的屋子里无比的安静，小兰奶奶的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生伟已经意识到母亲是认出了自己，直接哭出了声，握住自己母亲的，哽咽着说道：“妈，我长大了，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太想你了，所以才忍不住哭的。”

小兰奶奶颤巍巍的抬起手，想擦干儿子脸上的眼泪，但她的手臂像是千斤重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

王生伟看出了自己母亲的意图把脸贴在小兰奶奶的手上，用力的蹭了蹭。然后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妈，你放心，儿子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让人欺负的。”

小兰奶奶欣慰的看着王生伟，说道：“生伟，秋雪呢？怎么没看见秋雪，她不是和你成婚了吗？”

众人听着小兰奶奶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兰奶奶确实认出了王生伟，但她依然没有忘记张秋雪做她儿媳妇这件事情，像是一个执念，深深的扎在小兰奶奶心里，生了根。

路文明反应过来，悄悄地对站在身边的张春雪说道：“你去吧，你和你妹妹长得应该有相似之处。”

张春雪转过身，用路文明的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又深呼吸了几口气。快步走到了王生伟身边，看着小兰奶奶，学着自己妹妹在世时的声音说道：“妈，我在这儿呢，我刚刚去洗碗去了。”

那清脆的声音停在了心里奶奶的耳朵里，只觉得这就是张秋雪，面容却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她看着站在王生伟身边的张春雪，枯瘦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就像是小孩子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一样。又问道：“我的孙女儿和孙儿呢？”

王小兰站到王生伟身边，看着奶奶，甜甜的喊道：“奶奶，我在这儿呢。”

张爷爷把路文明推到了张春雪身边，路永强立马学着王小兰，也甜甜的喊道：“奶奶，我也在这儿呢。”

小兰奶奶看着站在眼前的王小兰和路永强，眼里露出慈爱的神情。说道：“小兰，小聪。你们可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地长大啊。生伟、秋雪，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啊。”随后目光留恋的在王生伟、王小兰、张春雪和路永强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一般。然后渐渐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王生伟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自己母亲的鼻子下，此时的他早已泪流满面，心里害怕极了。

正在这时，小兰奶奶又睁开了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说道：“阿力，你来接我了。”声音听起来夹着喜悦。说完，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挂着一丝丝微笑，看起来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