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军破城之后,迅速控制了全部敌人。他们审问后,得知前期被俘的人就被藏在祭坛下面的地牢中。孟和他们一刻也不耽误,立即去寻找,终于发现了那隐蔽的牢房,找到了被俘的卓云鹭和其余三名将士。
破门而入的一瞬,所有人都闻到了牢房里浓重的血腥气。
程子言第一个冲了进去,只看了一眼就红了眼眶,然后迅速转身出来拦住了孟和,说:“孟和哥,你先别进去……”
孟和却摇了摇头:“让我进去。”
程子言死命地抱住他,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您听我说,里面的情况不太好,你可能接受不了……阿鹭哥他、他可能也不愿你看到他这个样子!”
“不会的,他需要我。”孟和语气无比坚定,“他见过我最狼狈不堪的样子,还以强大的姿态支撑着我,挡在我面前。同样的,无论他什么样,我都要在他身边。你放心吧,我能接受。”
俞筝叹了口气,也劝程子言:“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不进去?程将军,让孟先生进去。”
听了他们的话,程子言的手臂渐渐松开。他忽然觉得很难过,一向神经大条的人,竟低头抽噎起来。
孟和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那牢房。其实闻到那么浓重的血腥气,他已经料想到里面的情况不会好,但亲眼所见时,孟和的心几乎都要碎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程子言拼命阻止自己进去,因为程子言自己都几乎承受不住。
昏暗肮脏的牢房里,吊起的那人几乎不成人形。外间刚被救出的其他三人情况相对好一些,虽然也是皮开肉绽,不过基本都是皮肉伤。但被单独关押的卓云鹭,却让人不忍心直视。
地面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蜿蜒地触目惊心。不知这些西域蛮子用了什么邪术来折磨他,卓云鹭身上有数不清的细密伤口。他的手脚皆被吊着,手腕、脚腕处有横切的伤口,显然是被挑断了筋脉。最严重的是脊背两侧的肩胛骨,被锁链刺穿钉在墙上,让他根本无法逃脱。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整个人昏迷着,失去了意识。
好在,他的胸口还有轻微起伏,说明人还活着。
孟和脚下发软,强撑着走到他身边。他心里有滔天的恨意,恨不得将那些西域人碎尸万段!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救阿鹭出去,给他疗伤。
孟和的手指哆嗦地厉害,想要打开束缚着卓云鹭的镣铐,却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是俞筝过来帮忙,才稳住了孟和的手。随军的大夫来了好几位,几人合力,极其小心地处理卓云鹭肩胛骨处的伤。因为血肉与链条已经产生了黏连,需要先一点一点清理周围的烂肉,才能把人放下来。
当锁链被打开、脱离血肉的的时候,昏迷中的人也因为剧痛短暂地清醒。卓云鹭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像一只破碎的风筝。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大眼睛,被连日来的折磨黯淡了光芒,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憔悴不堪,哪里还有半分鲜衣怒马的风采?
可是看到孟和的时候,卓云鹭还是强撑着,冲他挤出一丝笑意。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干哑,声音极轻。但孟和还是听到了他说出口的那句话:“孟和,我不疼……”
从得知卓云鹭被俘,到假死脱身离开草原,再到西域作战,找到地牢,孟和一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软弱。但在听到卓云鹭开口的瞬间,他的眼泪瞬间决堤,再也止不住。
他伏下身去,抱起重伤残破的人,感觉他已经瘦得仿佛没有了重量。孟和在卓云鹭的耳垂上吻了吻,说:“阿鹭,我带你回家。”
程子言在他们身后捂着嘴,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西域诸国的联盟,在征西大军的攻破之下,分崩离析。最后几个小国联名上书投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一场战事终于结束。
卓云鹭被救出之后,由程子言带兵亲自护送先回长安医治。只是他受伤太重,一路上伤情多次反复,行程速度放得很慢,最后几乎是和留在西域扫尾的俞筝等人一同到达的。
成书韵和王璧日日在城门外等着,终于看见挂着战旗的车马行驶而来,两人立即围了上去。
看到儿子重伤的模样,素来坚强和善的成书韵险些崩溃。好在孟和从马车上下来,搀扶住她,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给予力量。虽然为了掩盖身份,孟和易了容,不过成书韵还是立刻认出了他。不知怎地,一颗揪着的心竟然放了下来。至少,他回来了,成书韵知道有他陪着,阿鹭是心满意足的。
王璧背着药箱,一言不发地钻进马车内,趁着进城的功夫给卓云鹭诊了脉。虽说他时不时就要叫嚷着和卓云鹭绝交,可每到关键时刻,王璧还是最靠得住的那个人。稍作检查后,他发现卓云鹭的情况还不至于太糟,心下稍安,抬手擦去了额角的细汗。
回到卓府,王璧指挥着管家带人,用提前准备好的软榻把卓云鹭抬进了房间。等人安置好了,他又让人褪去卓云鹭的衣服,仔仔细细查验了他身上的所有伤口。
卓知行一直守在儿子床前,等王璧问诊过后,他急忙问道:“如何?”
“不太乐观。”王璧如实回答,“伤势太重,亏了底子好,不然早就没命了。那些蛮夷,下手太恶毒!阿鹭一身功夫,已然废去了七七八八。他的手脚筋脉已经被军医接上,经过一段时间休养可以愈合,只是力道和韧性是绝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水平了。最严重的是他背上的伤,肩胛对穿,也伤了内脏。所幸他命大,差一点没伤到心肺,否则……”
“能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都不重要……”听完王璧的话,向来严肃的父亲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儿子,眼里满是慈爱和疼惜,再无一丝严苛,“只要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