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逸宸醒来,睁开眼就见到那几乎快要把桌儿蘸满的醒酒汤,以及黑建盏边的沈南宝,乌炫炫的一抹光落在那眯眯的笑眼上,配合着那凉森森的语气。
“公爷,醒了?昨个儿吃酒吃酣了罢,这是我特特儿给你准备的醒酒汤,且得好生喝了才是,免得难受。”
萧逸宸只觉得一抹凉意从脊梁那儿蹿上来,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脑仁。
叫他忍不住打了一寒战,不过脸上还抻着干巴的笑,“多谢……夫人体意。”
在他的话音里,沈南宝擎着调羹自顾自添了一盏汤,递到萧逸宸的跟前。
那汤不晓得是不是熬得太过太多,本该黄澄澄的颜色泛出了墨汁一样的亮,横亘在沈南宝那露出的一点糯米银牙上,闪烁出残缺的、阴森的光。
看得萧逸宸心尖打突,手却很利索,忙不迭的抻出来要接过建盏,“我自己来,免得衬着你身上了,劳累你更衣。”
沈南宝却一手避开了他,“这是束口的,不怕倾出来,再说你是我的公爷,我伺候你是应当的。”
夫人对自个儿关怀,应当是极熨帖的事,萧逸宸看着,心头却悸栗栗的,眼瞧着那递到唇边的醒酒汤也觉得跟沸水似的,都不用尝就能感觉到从舌尖到喉咙,一路直剌剌的痛。
不过抬起眼,觑觑面前的人儿,一缕光斜贯在浓长的睫毛上,衬着玫红色的绸面,像在一片映进了红艳的池塘里,很有凄迷魅丽的况味。
萧逸宸不由看怔住了,突然觉得喝口醒酒汤又能怎么,毕竟是自个儿的夫人,恁是天塌下来,也任她作。
这么一想,嘴呆呆的张开了,任着沈南宝一口一口的喂。
没有预料当中的难喝,反倒抚平了胃里的翻江倒海,萧逸宸喝了一碗,在沈南宝踅身去案边时,发自肺腑的喟然,“夫人真真是贴心。”
结果,话刚说完,那厢沈南宝兀自自又添了一碗醒酒汤递到他跟前,见着萧逸宸脸上的难色,沈南宝笑容得当,“公爷昨儿吃了那么多酒,光这么一碗醒酒汤怎么够。”
成亲的当夜,哪里有公爷喝得酩酊大醉,叫夫人独守空房的道理,说出去也不怕响嘴。
萧逸宸明白,也懂她使这些性儿,所以任着她喂,喂到第三碗,大抵是见着他这般配合,沈南宝也不强求他了,只把盏放下,坐在床沿两手交握着落在膝盖上,郑重的望住他。
“下次还喝不喝这么多酒了?”
那架势像极书院里训诫学子的夫子,不过萧逸宸没觉得一点唐突,只愣了一愣,便像做了错事的小孩,把头摇了摇,“不喝了。”
沈南宝点点头,这次语气较方才柔和了些,“可不,喝酒伤身,你可不能再这么放纵了,更何况还一大股子酒气。”
说是这么说,其实身上闻不见饭菜的油腻,也没有所谓的酒气。
听池雨说,那是因为公爷昨个儿回来前,怕身上有味熏着了夫人,率先到了耳房沐了一道热汤。
但即便是这样下细,沈南宝还是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