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一道的菜名从过卖口中爆出来,听得风月愈发蹙紧了眉头,“就听你说了这么几个菜名儿,其它什么没听得倒出来,反而是这辣,倒听得够够的。”
过卖这时才着重着将沈南宝她们上下一打量,重又牵了嘴笑,“小娘子是外地儿来的罢,”又嗐了声,“小娘子您不晓得,咱们这恭州雨多潮湿,容易得痹症,需得吃一吃这些个麻的辣的,才能把体内的湿气透出去。遂我们恭州这地儿的人些都好吃辣子,小娘子您既然是从外地儿来的,不甚吃得惯这些,那小的便自荐着给您推荐我们这儿的杏仁豆腐、太白鸭和冰糖芝麻肘子罢。”
沈南宝瞧了瞧风月放光的两眼,笑了笑,“便就这罢,再来两碗梅花酪。”
过卖又一声‘好嘞’,一手伸着引着她们上了座。
因着是小娘子,不好抛头露面,又瞧她们穿着打扮虽不甚招眼,但细致来看那衣料都是顶好的,再加上谈吐,不像是没钱的主儿,遂过卖一并将她们引上了上楼雅间。
随着门的一阖,外头的人声鼎沸都被隔了开,屋子里像掉入了另一个寂寂无为的世界。
沈南宝刚刚被过卖勾过去的心神,这时也回了堂,那挂在嘴边的笑也有些按捺了下来。
风月见状,忙把刚才过卖添的茶推到了沈南宝手边,“姐儿,想那些没用,这些都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是啊。
要说是宅里的暗枪,女人间的明剑,她或可搏一搏,争一争。
但要是论这种必要上战场,拼个你死我活,鲜血四流的,她也就只能眼睁睁瞧着罢了。
纵使她现在还是帝姬,能做的,至多也就是在爹爹跟前说几句,或者也同永福永诚一般,被送去赤那族,为大宣求一个短暂的喘息。
鬼使神差的,沈南宝想起圣人对永福说的话。
‘你是大宣王朝的帝姬,更是长帝姬,你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大宣国民不为外族侵虐!不止是你,永乐,永诚……她们都是。因为你们吃的用的,享受的所有优渥都是从大宣泱泱百姓囊中挤出来的!’
沈南宝握住茶杯,嘴唇抿得紧紧的不留一点缝儿。
风月怕她想得深想岔了去,忙亮了嗓子打断她,“姐儿,别想了,还不如多紧紧将近的婚事,您可是还有好多的刺绣没绣呢。”
沈南宝没开腔,唯是捧起盏啜了一口,一张嘴翕了翕正要出声呢,便有人托着两盏梅花酪走进了来。
那隔扇上妆得有镜片似的图案,甫一打开,就着黄黄的太阳光,一闪,溜进了沈南宝的眼,瞬间叫她闭紧了。
等回过神来,睁开眼,梅花酪端端放在了她的跟前。
青白的瓷玉盏边有着一双骨节分明,秀致修长的手,可惜美中不足,那指尖上覆着厚厚的胝趼。
沈南宝只瞧一眼,就怔住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望向来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沈南宝只觉得自个儿成了秋日金黄的枯叶子,轻飘飘的。
她听到自己细若蚊吟的喃喃声,“陈方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