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帝姬这坐,坐得便缺一点得体……”
这么话着,刘尚仪小碎步一迈,迈到杌子前,朝沈南宝盈盈一俯身,“失礼了。”
然后手指捻花似的拢起裙衽,锵锵翼翼地将尊臀挪到了座儿上去,没挪太完全,将将坐在了沿上。
从沈南宝这壁厢看过去,那打直的背脊同杌子近乎连成一线。
线动了动,是刘尚仪站起了身,抻出手指着面前的杌子,朝沈南宝笑,“帝姬,请罢。”
沈南宝依照坐上去。
背脊刚刚打直,刘尚仪踅过身,擎起鸡毛掸子就是利落的一下,“不够直,下颏儿也且得微垂,这样才能叫人砸出谦逊。”
清脆的一声响,沈南宝眉头皱了下,但很快的,她便又依照着刘尚仪的话,抻直了背,压低了下颏儿。
没料,刘尚仪又是一下,“双手且得叠着,这样才能不失持重的同时又体现帝姬的矜贵。”
虽说而今是冬日,天寒地冻,衣服都穿得顶厚实,但架不住殿内烧着地龙,沈南宝又才刚起,便没里三层外三层的裹那么严实,薄薄的一件服帖在身上,甚至能瞧得见玲珑的曲线。
那刘尚仪掸得用劲不说,角度还刁钻,一下又一下就打同一处。
沈南宝只觉得自个儿快皮开肉绽了,偏生那衣料稳当当,连道口子都没豁的,完整如新。
沈南宝知道,这是宫里头教训人流传下来的阴狠法子,叫你吃的苦都往肚儿里咽,想讨个说法都没个由头。
她想起萧逸宸的话,宫里头的人欺软怕硬,忍一时便要忍许久。
但要真动辄闹腾起来,少不得圣人会拿‘不懂事’云云作伐她。就是告到官家跟前,她也理亏,少不得被人背后骂一句没心肝。
到时候,更多的苦头都得要她吃了。
沈南宝因而只得忍耐,可是,一坐就是半拉时辰,就是泥菩萨也忍不住腿颤身摇要出溜。
沈南宝一个不稳,刘尚仪那鸡毛掸子又豁剌剌落下来。
“帝姬,且得坐稳当了,不能这么雨打梨花似的颤啊晃的,咱们可不是那些勾栏里的粉头,万不能这样没个矜持哩!”
这话简直太刺耳。
一壁儿风月听不下去,也更是瞧不下去了,腿一迈就站了出来,“刘尚仪口口声声念叨着礼仪,自个儿又依循着礼仪了么?竟然把堂堂帝姬同勾栏里的粉头相比较!”
刘尚仪常年困在宫里,对上对下,都有一套说辞,且黑得都能跟你说成白的,遂风月这么说以,她眼眸狠狠一眯觑,就是一记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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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说得严重了点,但心是好的,且不这么说,只怕帝姬也就当挠挠耳朵,便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说着话,刘尚仪转过眼,冲着沈南宝一笑,“帝姬您也别要吃心!不是妾特意拿乔您,而是宫里头时常也是有这样坐一晌的光景,与其这时候受一受苦,也好比到时候冲撞了上人,被斥罚得好哩!”
风月被她这话堵得,火从腔子里直往脸盘子上烧,烧红了一路。
刘尚仪只当没瞧见,眉梢一扬又道:“妾来前听说得有,帝姬从宫外带来了三人……这三人嘛没经过宫里头的教化,自然没个体统,没个体统就很容易犯事,外头怎么说来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说姊妹间妯娌间……到了宫里头,姊妹间如是,主子和奴才也如是,他们犯了错,少不得帝姬您也要遭罪。依照妾的想法,是要好好管教这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