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其实他早就知道,不过没想这么毛脚鸡地告诉绿葵,毕竟事关五姑娘,一切都还得等她来了,见了,之后再作定夺。
绿葵本在哭,听闻这话,一霎止住了声儿,直直望住萧逸宸,“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沈南宝本搀着她,自然而然地就感受到她胳膊肘的颤意,眺了一眼洞开的门,“还是进屋去说罢,这里招风,也妨不得叫人听见。”
于是一行人进到了屋内,很简单的摆设,几张春凳围着一张八仙桌,绿葵请人上座,一壁儿急吼吼地添茶,一壁儿哀哀地问:“大人,还请您告诉小的俱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顺着流水声,萧逸宸开了口,“姑姑心底儿其实应当也存了些疑虑的罢,令弟自小跑船的,那么多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怎么就那年崴了泥?何况盐帮那道一直叫官家留心,就是怕有劫匪,往来运送,无论陆路,水路都是官道,别说劫匪了,就是苍蝇都难见着个。”
绿葵算是听明白了,狠狠撑着桌角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有人特特儿害我弟弟?”
绿葵咽了咽格涩的喉咙,“是谁?是……夫人?”
萧逸宸不言声儿,默然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沈南宝见绿葵身形明显一晃,赶紧叫了风月去搀,自个儿则握住绿葵发凉的指尖,“姑姑您别急,先喝口水,别妨不得气极攻了心,伯伯和姑姥姥的冤还得靠您来报呢,我也需着姑姑的一臂之力。”
话里掺着别意,叫绿葵愣了愣,很快回过来神,面目瞬间扭曲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是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彭氏她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是该好好厘清得报应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沈南宝不免要问问当年的情况。
绿葵说的大致和她了解的没什么出入,只有沈莳……
“其实当年,是顾小娘执意要走,其实老爷是不愿意的,也曾低过头说是叫顾小娘受了委屈,也真心实意地说过这么孤儿寡母的出去,必定活得十分艰难,但是顾小娘一意孤行,非得走……”
提到当年的事,绿葵神情不免露出怅惘,声音也沉沉了起来,“后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顾小娘从屋子里出来时,老爷发了好大的怒,嘴里一直念叨着‘半年敌不过半月’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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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敌不过半月?
沈南宝咂摸着,拢紧的眉头染上一层薄薄的阴翳。
萧逸宸呢,端着茶,杯身挡住了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琉璃的眼珠儿,眼波一漾,漾过来湖波粼粼似的银光。
“沈老爷待顾小娘着实情真意切,所以沈老爷后来才这么因爱生恨的?”
沈南宝嘴角浮起一点嘲讽,“因爱生恨,到底是多深的爱才能恨成这样,恨屋及乌,恨我恨得情愿殍馁荒野。”
说着,抬起了眸,向萧逸宸看过去。
他穿着细缎锦衣,坐在这贫瘠的地界里,没显得丝毫颓唐,反而愈发突出那一身肉皮儿净白且细嫩,晦暗的天光照进来,将他周身都镶上一圈金边,散着菩萨才有的一种慈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