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怅然坐在杌子上,一双眼随灯火明明灭灭,是彭氏从未见过的落寞,心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支开沈南宝去见那陈小侯爷?”
“见了!”
沈南伊嗐然,绞着锦帕,麻绳样的一圈圈缠着手指,“见了又有什么用,人家身上提着谢小伯爷的心,人家去哪儿,谢小伯爷心就在哪儿,我就算临到谢小伯爷跟前,也不过是见个躯壳罢了,好没意思!”
“我跟你说的,你又忘记了。”
彭氏猛地拍了下她的手,啪的一声脆响,扇得灯火剧烈跳动,那双映着沈南伊的眸闪出针刺的芒,“男人总是三心二意,更何况风流的谢小伯爷?这起子不过是因他得不到,所以他奋起直追,满当当揣着沈南宝,但这样的劲头能坚持多久,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再等等,等他瞧见沈南宝和旁人有染,名声不洁,你觉得谢小伯爷还能将她当宝嘛,指不定一口一个破鞋,还扪心庆幸自己错过呢!”
说到后头,似乎瞧见沈南宝委顿颓唐的模样,彭氏只管把扇摇得愈发利索了。
那厢下人就在这时捧着《左传》登门入室,“大姑娘,小的找着了,藏在旮旯里,等闲不容易瞧见,幸得好小的眼尖,没错眼子过去。”
说着,双手捧上来。
彭氏睇了眼过去,见上面响当当两个字,扬了眉梢,“好好的,你怎么想着看这书了?”
沈南伊接过那本书恨声道:“还不是那个沈南宝,说一通什么共叔段,我听都听不懂,幸得好谢小伯爷不在,不然又要掉脸子了。”
彭氏一顿,竟一时忘了打扇,“共叔段?”
沈南伊并没抬头,一壁儿翻书,一壁儿点头回道:“可不是,叫我多看看共叔段的故事,我真真是纳闷了,我看他的故事做什么?我又不考什么功名。”
彭氏嗤了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共叔段,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这是在警示我们呢!”
沈南伊一怔,猛地阖了书,“凭她也敢?自个儿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一个害死了人的小娘的女儿罢了,真觉得有谢小伯爷他们,就能硬仗腰子的说话了!”
彭氏深纳了口气,又复缓缓打起扇,“且等着罢,她也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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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伊抿了抿唇,显然不信,“母亲每次都这般说,但哪次不都叫她笑得愈发欢快了,就是祖母,先前还雷霆手段地压着她,现在还不是作壁上观,一径瞧她占地为王。”
她一向这样看事都只看表面,不往根上去想。
彭氏从前还希冀着她能开窍,而今只愿着她少说点错话就好,“你祖母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将门楣名望看得比谁都重,何况你爹爹开国子的身份又是靠她得来的,你祖母怎么都得给些脸面,不然叫旁人说你祖母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