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出息点,在制业上如舒直那般有建树,或许祖母爹爹会有所顾虑。
又或是他早承父业,仕途上能受官家侧目,爹爹也不至于被萧指挥使逼得如此进退维谷。
他心里滔杂,不愿外说,只作作揖,拂袖而去。
偏厅设在西厅的耳房,垂了道帘子,外头是嘈杂错综的人影,屋内是静水深流的对视。
先开口的是殷老太太,“伯爵夫人前来,有失远迎,我特意嘱咐下人沏了清风使,夫人且得好好尝尝。”
开国伯爵夫人孔氏徐娘风华的年岁,笑起来眼梢有浅浅的褶,却丝毫不影响她韵致蕴藉。
“劳烦老太君了,我今儿过来是为了我那表侄不为。”
殷老太太有一瞬的怔忪,“我记得你那表侄年前不是讨了个都水监丞来做?”
孔氏寞寞地点了点头,“老太君倒还记得他,想来是他性儿顽皮的罢,不过虽如此,但我那表侄也是个拎得清的,临着大事一点也不敢懈怠,何况这职务靠着荫补才有的,所以他自致仕以来,一向恪守本分兢兢业业,本也算风平浪静,岂料开春运来一批货,不为觉得蹊跷,想亲自检验一番,却遭上头拦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查出那货物里是没登记在册的甲胄兵器。”
殷老太太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这……官家晓得了?”
孔氏冰似的脸庞,凝满了郁色,“还没,如今这事还在进奏院拟定文书,但也不过两三日的光景。”
沈莳不也如此?
先前那昆吾氏道是有举兵谋逆之嫌,沈莳彻查时发现昆吾氏筹兵之前见了符节,因没辨清楚真伪,这才调兵至河口。
沈莳因保举昆吾氏,被人构陷贪墨为虎作伥,这才……
殷老太太长眉紧拧,同病相怜似的一喟。
声音沉沉,拨动了孔氏紧绷的那根弦,没忍得住的擎了帕在眼角拭一番,“对不住得很,沈大人欢喜的日子,我却在这里哭丧着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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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老太太不免要安慰她,“你也是忧切罢了。”
正这时,下人端了清风使进来。
在旁默默不语的沈南宝踅身接过,就着白茫茫的雾气斟了两杯,递到二人跟前,嘴唇蠕了蠕到底没说话。
若是她记得没错,这事应当是被人广诵的‘雷声大雨点小’。
私运兵器乃头等大事,就是上荐也得由银台、登闻检院等层层审议才敢递到丞相手上,由二相批准,方能呈现。
也因此,到了最后关头,被平章知事以‘无稽之谈’驳了回来。
当时沈南宝还听陈方彦调侃,说官家设通政司,登鼓院是为广开言路,其实哪里广开了,还不是一如从前闭路塞听。
想入云云,忽觉一道视线,带着利刃锋棱刮了过去,沈南宝抬起头,看到孔氏闲闲捧了茶,漾着水面冲她笑,“这便是五姑娘罢?”
沈南宝屈膝道是,也不多话,等着殷老太太接茬道:“才回来,没个规矩,便令她伴在我身边学学礼数。”
孔氏笑笑,“老太君教人素为整密,不像我膝下那几个姐儿,龆龀少了诱诲,以至于我在他她们跟前都是有仁无威,而今打算来给她们再修边幅,都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