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宛眯起眼,一瞬霁了颜色,“你同我说话,什么时候不是说?何必紧着这会儿子说?”
瞧见沈南宝递来疑惑的目,沈南伊将那双温睦的眼垂下来,循循道:“祖母前些时候虽整顿了下人,扫除了些乖逆,但总归治标不治本。这些下人啊,从根儿就是那个欺软怕硬的坏德行!他们会瞧着管教他们的是怎样的人物、怎样的身份,量体裁衣、看菜下碟!”
沈南宛扯了嘴笑,“风月那个丫头,虽衷心,但到底欠缺手段和底气,这些坏疽瞧她面子生嫩不好下狠口重手,只怕不会服从管教!还是需得你用这五姑娘的身份回去好好训诫那些下人一番。”
沈南宝笑得有些妄自菲薄,“我即是风月,也没什么手段和底气,不过二姐姐这番话也提醒我了,是该尽快回去,好好捶捶那些下人。”
沈南宝说罢,冲着沈南宛施了礼,转身离开,在将路过月洞门时,她悄然回首望了一眼。
沈南宛依然站在廊下,穿着海棠色掐花的对襟外裳,徐徐打着扇,那姣姣面貌便在这样忽闪忽闪的光里深得似一汪寒潭。
沈南宝不动声色地回了眸,提衽欲走,却忽然被什么扯住了,她低眼一瞧,原是从旁斜喇而出的枝节牵扯住她的裙边。
今日这裙子虽不是新制,但沈南宝穿了经日不甚舍得蛮扯扯毁了它,便弯下身解那个花枝。
待解了桎梏,沈南宝重新支起身子,余光里的那抹身影早已不见,只留下那秋香色穗子在空中晃荡不停。
沈南宝敛了敛眉,复望向那株横生得枝节,蓦然蹲下,覆手上去扯弄。
那枝节根深蒂固,虽竭尽全力,终于拔出,但害得手上血痕交错,回到屋中被风月瞧见,连连失声惊问:“姐儿,您做什么去了,伤成这般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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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风月想起昨日的事,惴惴得脸色都发白了,“是昨日……”
“我方从祖母房间出来拔的,你去寻个地儿把这株胡枝子也栽上。”
沈南宝在络绎不绝忙碌的下人堆里一把将它拍到风月手上,一径打断了她的话。
风月讷讷瞧着自己那一霎沾上细碎泥土的手,吞吞吐吐地道:“姐儿,您没事您去拔这胡枝子做什么?这花儿枝上尽是刺。”
沈南宝却望着那花儿,没头没脑地问:“这花儿好看吗?”
风月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好看的,不过这花不甚出众,那些文人骚客也不爱吟诗作赋赞美它。”
沈南宝那双目迎着光,潋滟如波,清冽似水,“这便是它的机警之处,活得太出众,免不了被撅根扼枝,落个断金零粉的悲剧。相反活得平庸,偏安一隅不被人知,本末终终,临了奏雅不也是好?”
她说得晦涩难懂,风月听得一知半解,抓着那胡枝子,懵懵懂懂地点头,“那小的去把它栽下来。”
沈南宝扬起那张暖玉似的脸庞,眯眼看向穹隆。
那丸红日已经升到了半空中,洒下暧暧春晖,落在院子里倚靠角落的脆嫩荆桃上、成片蔑竹爬满了的软枝黄蝉上,映着啁啁鸟声,一派恢弘豁然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