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太这时也被人扶着哆哆嗦嗦地起了身,回头望着那一干噤声的儿孙,满脸疲惫地打发了他们。
沈南宝旁观着这场闹剧,走出屋外,被清风迎头一打,神清气爽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大的排场。”
风月这时就很会慎言,忙扯了沈南宝的衣衽,低语道:“姐儿还不警醒着点,指挥使才走,防不得突然折返听到你这话,借着由头再来排揎!”
沈南宝不以为然,一眼瞥了厅内那喁喁私谈、满脸愁容的沈氏母子,压了压嗓子,“方才殿帅那话鞭挞得就差拔刀相见了,哪里还肯再回来,不过我倒是好奇得紧,听着他们那对话,倒是颇有渊源。”
沈南宝不晓得的,风月岂会知道,扶了沈南宝回屋,对着支摘窗外光秃秃的院子憧憬的笑,“且让老太太他们自愁他们的苦,吃他们的心去,我们只要等着日后来院的下人便成。”
说完,风月又乐呵呵的傻笑起来,“小的先前还怪道姐儿一向谨言慎行,怎今日在老爷跟前竟说了那通怨话。”
沈南宝抿嘴轻笑,信手拿过镇纸往案上一摞,看得风月惊疑,“姐儿,您这又铺纸是要抄什么?”
那家规不是已经抄完了?
沈南宝挂上襻膊儿,露出蝤蛴似的皓腕,落在灯罩柔和的光下,有一种雅致的从容。
“我先前在后罩房,看到下人在熬药草,说是容姨娘下的嘱咐,要给父亲栉沐,我便想着抄一抄这《药师经》,赶着明日晨省送到父亲房中,一并与他去晦用。”
她说这话时,脸垂着,细碎的额发轻荡在上头,丝丝缕缕的,像极了飘摇的浮萍,茕茕孑立。
风月不免触景伤情,更想起方才在大厅沈莳那副牵强附会的模样,内心嗒然。
姐儿虽说看得通透,但到底是十三岁的人儿,内心也是极渴望亲情的罢,不然明晓得她那个占了名头的爹对自己爱答不理,却还仍是做这样费力讨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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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嗐然,踅身提了清水,默默替沈南宝研墨。
沈南宝提笔在砚台上舔了舔墨,顺势说一句,“明个儿你去后院找陈妈妈通通气,叫她使个方便让上水的那个王妈妈拨到荣月轩来。”
提到王妈妈,风月瞬间来劲了,“那不是姐儿您生母从前的随侍?”
沈南宝‘恩’了一声,就听道风月有些担忧的道:“上次姐儿提起赵老夫妇,那陈妈妈都忌讳成那样,这王妈妈又牵连着您母亲那事,只怕……她不肯给。”
沈南宝眼皮都未抬地道:“那事都过去多久了,谁还念着,更何况还是干碎催不起眼的家伙,那些个主子谁会在意?她要是再犹豫,你便把我梯己与她,她一个下房的管事一年到头,也不过得个碎银几两,整整五十两,只怕她看到眼睛都挪不开。”
“五十两?”
风月瞪大了眼惊呼,半晌才哽了哽喉咙,斟酌提议,“姐儿,若不,就给二十两?那管事妈妈也定会见钱眼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