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殿帅说得也算是个法子,不过,我如今既是沈府的五姑娘,我要是顶着个伤脸在外乱转,不说祖母也会考虑着沈府的名声,替我这伤编造个情由,堵住旁人的嘴,便是长姊,她的荣辱与我牵连攀扯的,旁人道她几句撒泼野性,未尝不说几句我的心机成算,到时,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萧逸宸眯起眸,惶惶天日照下来,映得他眼底光芒深深。
良久,他道:“所以,五姑娘才跟我说了‘公田法’?”
怕她不认,萧逸宸继续道:“‘公田法’一事一出,你的名声在高门内便烂透了,任谁都不愿要你了,自然,她也跟着受牵累了。”
沈南宝只觉得喉咙有些干,袖笼下的手忍不住的,紧紧拽住了。
她虽没露出一星半点的异色,但萧逸宸看得清那簌簌颤着衣衽,唇勾了勾,“你就不怕真如你那长姐所说,将你配个寒门?”
这话匝地,她脸上那层灰淡的迹一霎没了。
她昂起首,天光映在她的脸上,修葺出一点淡淡的金,胭脂似的,衬得她那笑,艳冶且璀璨。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方才说了,我托生的不好,可脚下的路是自个儿选择的,纵使起初荆棘纵横,只要我不言弃,谁知道未来是不是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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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的这道,是条僻径。
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点鸟鸣都听不到。
所以这话撂下,他不响,她也不响。
空气便凝滞了起来,甚至带了点死寂。
就像她前世死的时候那般,暗沉沉的屋,枯了的染牙水仙,还有经纬分明的床围,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明晰,明晰且死寂。
沈南宝忽然毛骨悚然起来,也终于想明白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
她正要开口。
萧逸宸却看了过来,那目光笔直锋利得,矛一般的将沈南宝架在那里,动弹不得。
沈南宝只能硬着头皮,等他道:“虽是如是说,但这事于女子来说,太过艰险,也太过坎坷……”
他停了一停,声音混在春风里有了些融融的暖意,“我会告了人,散出风声说‘公田法由你提出’这事是子虚乌有。”
沈南宝愣了一愣。
他的声音却又缓了一分,“五姑娘活得通透,但活得太通透,势必劳心费神,情深不寿,万事还得得过且过的好。”
没头没脑的关心,叫沈南宝有些怔住。
她剌剌看向萧逸宸,却见他也回望着自己。
落日的余晖洒过来,揉得萧逸宸那脸上的神情一团模糊,只有那微挑的眼梢下迫出一丁点的柔光。
而这点柔光,她曾从不在沈府的哪一个人脸上见着过。
想来都觉得嘲讽。
沈南宝心口有些发紧了起来。
忽而一阵风来,扑得周遭树丛飒飒剧响,刮得她睁不开眼。
沈南宝索性垂下了眸,喉咙却像塞了棉花,堵得声音嘶哑,“殿帅说得极是,只是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谁能事事如意?我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只怕祖母要找人来寻了。”
言讫,她屈了屈膝,没等萧逸宸说话,便循着方才的小径折返而去。
殷老太太果真在那儿打发着人要来寻她。
沈南宝行止有自己的风致,虽步履匆匆,却有股子温软从容,让旁人一眼望过去,不觉失礼,只觉得清雅。
殷老太太明白,这是从骨头里生长出来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