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曜大方地一笑,说:“爹爹突然被抓到一个陌生地方,第一反应难道不也是逃跑吗?”阳星曜一怔,点头说:“倒也是。”他伸手揉了揉黎明曜的脸,说:“以前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以后,曜儿给爹爹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尽一尽做爹爹的责任,好不好?”
黎明曜低头不语。阳星曜笑道:“你还有什么顾虑,说出来,爹爹给你解决。”黎明曜抬起头,笑着说:“爹爹,你可知道我爷爷是谁?”
阳星曜面色一沉,黎明曜心下了然,转身对碧桃说:“带着她们都出去,站得远远的,听到屋里有任何动静都不用进来。”阳星曜突然说:“把顾二叫来。”
碧桃看了看黎明曜,见小姐点了头,这才领着人都出去了。等屋里都没人了,阳星曜才说:“御下有方嘛,短短一天,这小丫头已经被你收的服服帖帖了。”黎明曜粲然一笑,说:“当然是继承了爹爹和爷爷的好血统。”
阳星曜的脸肉眼可见地又黑了几分。黎明曜没再刺激他,选择了不说话。半盏茶的功夫,顾二伯来了,一看这情景,脱口而出:“咋了这是?又吵架了?”
黎明曜站了起来,笑着说:“顾二伯,我们没吵架,只是有些话要说。”阳星曜接口说:“顾二,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顾二伯心下明白了三分,知道这父女俩又要说什么,麻溜地出去关门,掇了一条凳子坐在门口。坐了一会,顾二突然有些后悔没搬张桌子来,最好还能有壶茶,否则这般枯坐,实在无趣。
正想着呢,就看到远处一个人影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居然是春娘。春娘身边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端着一个食盒,一个看不清拎着什么。春娘亲自捧着一个茶盘,上面放着茶壶和两个茶杯。
再走近一些,才看清另一个丫头一手拎着一个小泥炉,一手拎着一盒炭。顾二伯赶紧站起来,走了几步,接过茶盘,悄声说:“你怎么来了。”春娘轻轻地笑着,说:“每次你一来,都要好一会才能回去。这不给你送些茶点来。”
顾二伯把她们带到一旁的石桌上,看着丫头们放好东西,扇炉子烧水,半晌才说:“难为你费心了。”春娘手里沏茶,眼睛看着茶盘茶杯,嘴里却对顾二伯说:“我也不知道你干的什么事情,我只知道,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你渴了,我给你沏茶,你饿了,我给你煮饭。你要出去了,我就等着你回来……”
话还没说完,顾二伯就打断了她的话,说:“春娘,别这样,我当不起。”春娘已经沏好了茶,端起一杯送到顾二面前,笑盈盈地说:“没什么当不起的。我自己愿意,与你无关。”
顾二接过茶杯,看春娘端起另一只杯子一饮而尽,自己也看着杯子里的茶汤。茶汤碧绿,微微泛着些黄色,虽不是很好的茉莉花茶,但也是不错的东西了。顾二伯仰头,一气喝干,茉莉花和着茶叶的清香微苦在舌尖绽放,让顾二伯心神一清,脑子也清楚了不少。
顾二看了看房间里,转头对春娘说:“春娘,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也不瞒你什么。你知道,我娘子当年惨死,这件事,总是我过不去的坎。旧仇未报,我娘子沉冤未雪,我怎能……怎能……”
春娘拈起一块榛子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半晌才说:“你娘子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当年的旧案并不难查,人证物证俱在,只是碍于人情,一直拖到了现在。可是,”春娘看着房间的窗户,低低地说:“里面这两个,你觉得哪个能帮上你的忙?”
顾二伯脱口而出:“自然是少主。”春娘摇了摇头,说:“我看未必。倒是那位小姐,有可能与你有益。那个少主……”春娘再次摇摇头,“不太靠得住。”
顾二伯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小姐一个姑娘家,还不是靠着少主才有了今天的身份地位。离开了少主,她能做什么?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春娘笑了,看着顾二伯说:“你看她好像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她最是个有主意的人,哪里需要其他人给她拿主意。”
顾二还想说什么,春娘已经站了起来,拍拍手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妇道人家的小见识,听听就好。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也不懂,在这里也不方便,还是先走了。等会里边好了,你让人来告诉我,我过来收拾东西。”说完,不等顾二伯有什么回应,转身就走。
看着春娘袅娜的背影,顾二伯叹了口气,转过头又看看房间那边,回头再看桌子上的四个点心碟子,也拈起一块榛子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酥香在口内蔓延开来,顾二伯闭着眼睛,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握着杯子,两眼虚无地看着前方的一株小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