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公也笑了起来,说道:“这就是我不出来做官的原因呀,官员欺压百姓,豪强侵占民田,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让我与他们同流合污,委实有些做不到。”
“朝廷昏庸无能,从上到下烂到根底,这官没什么好做的。”
一旁的司马徽也微微点头,高雅之士,又怎么能在庙堂之上与朽木相提并论呢?
陈暮又笑着道:“但你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生产力。”
“生产力?”
庞德公与司马懿大眼瞪小眼。
这又是什么意思?
陈暮解释道:“所谓的生产力,就是一个人能够耕种多少地,产出多少粮食。”
其实生产力并不是这个意思,它是指人类利用自然、改造自然创造出来的财富能力,不仅包括种地,你去工厂打工,也算在生产力里。
但和古人解释这个显然有些多余,因此干脆把它统称为生产粮食多少,这样就能方便二人理解。
庞德公思索道:“你的意思是,我今年如果耕种了十亩地,而这十亩地产出来的粮食,就是我今年制造出来的生产力?”
“不错。”
陈暮赞许地点点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少了很多麻烦,他说道:“大汉土地有七八亿亩之多,每亩每季约产三石粮,一年下来,就是产40亿石粮食,这40亿石粮食,就是大汉所有人创造出来的生产力。”
“不对吧,帐好像不是这么算的。”
司马徽忍不住说道:“南方水稻多是一季熟,不像北方能够小麦和粟米可以交替种植,一年两季,还有灾荒年月、土地贫瘠、人为荒废等等因素,你好像都没考虑进去。”
陈暮便说道:“我只是进行一个笼统的计算,不过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那把这些都算进去,按多了算,折损十亿,大汉年产30亿石粮食如何?”
庞德公笑道:“少了,百姓吃不饱,往往会选择打猎、种菜、挖野菜、捉鱼、养鸡鸭牛羊,如果把这些算进去,应该在35亿石。”
“那就按35亿石计算。”
陈暮说道:“一个成年男子每天吃饱喝足,一年大概要消耗40石粮食,大汉5000万口,即便都按成年男子的饭量来算,一年消耗20亿石。”
庞德公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以大汉的生产力,养活五千万口人似乎绰绰有余。”
“那剩余的15亿石粮食去了哪里呢?”
陈暮笑问道。
“赋税?”
“据我所知,朝廷每年税收只有不到200亿钱,平常年月,粟米和小麦每石价格约220钱,15亿石,可就值3300亿钱啊,200亿钱,只相当于1亿石粮食的价格。”
“这么算的话,那岂不是大汉的赋税并不算贵?”
庞德公惊诧不已。
往年都听说朝廷苛捐杂税无数,细算起来,明明不是很多嘛。
以35亿石的总生产来算,赋税好像只有三十五分之一,即便是按照一年消耗了20亿石粮食来算,百姓剩余15亿石,总赋税也只有十五分之一。甚至真细算起来,可能会更低。
因为消耗20亿石都是按照成年男子每天饱足的饭量来算,可实际生活当中,百姓往往只吃两餐,一月消耗只有两石多一点,一年不到30石。
女性、幼童、老人的饭量更少,一年顶多20石,百姓总体实际消耗数量远远低于20亿,15亿都算顶天。
所以真要算起来的话,赋税比例最多在二十分之一。
相比于秦朝百姓要把大部分的收入要上交给国家,大汉的赋税简直是堪称简刑轻赋了。
“庞公又错了。”
然而陈暮又摇摇头反驳道:“大汉的税其实很重,我们当年蒲阴陈氏一族,稍微贫困一些的家庭,往往一年收成,除了养活自己一家小老以外,交完了税,几乎所剩无几,一到遇到灾荒年月,轻则卖儿卖女,重则家破人亡。”
“这是因为大部分的赋税都是由百姓在交,官员世家豪强都在隐瞒人口、田产以此来躲避赋税是吗?”
庞德公回答道。
“是的。”
陈暮就喜欢和他们这样一点就通的人交流,笑着说道:“拥有大量田土,获得无数收益的世家豪强在逃避赋税,而赋税如果轻了,国家就没钱,所以就要大量征税。到了最后,还是无辜的百姓在替那些世家豪强交税,无数苛捐杂税压迫之下,逼得人活不下去,庞公说他们会不会反?”
“原来如此。”
庞德公与司马徽细细品味着陈暮的话,忽然发现直接看待这个世界根本问题的时候,居然前所未有的通透。
这就是伟人常说的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中国古代有格物学,但这种学问其实还是从实践当中获得的一种经验学,而缺少理论基础。
人们发现可以通过杠杆来撬动比自己身体更重的东西,但却不会去研究它为什么能够造成这种结果,也不会去探讨为什么太阳和月亮在天上,为什么自己不像鸟一样能飞。
他们只会认为这就是自然规律,不会去想去研究它为什么会成为一种自然规律。
工业革命为什么会在西方而不是在东方?
就是因为东西方古代的哲学思考出现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西方更追求假设和理论,所以才有理论数学、理论化学以及理论物理学等相关课题。
大但假设,才能在实践中寻求真理。
正如很多人骂杨老为什么不学邓老回国效力一样,人家杨老是搞理论物理学的,他回国的作用根本没有邓老大,毫无意义。
所以陈暮来到这个世界,其实更希望能够开启一种理论学的创始,而不是单纯地告诉大家蒸汽机能动。
这样受到他的启发之后,也许将来大汉也能出一个牛顿,出一个爱因斯坦,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