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看着地图上,心里默算了一下袁绍此时夺取的那些郡国,叹气道:“可惜了,我与鲜于将军中计,导致鲜于将军大败而归,不得不撤往幽州,让冀州以北再无防守力量,却是让袁绍得以喘息,让我等两难呀。”
沮授笑道:“其实明公无需担忧,冀州与我们大战多年,百姓早已经疲弱,青壮严重不足,袁绍顶多补充一些粮草而无法大规模扩充军队,即便扩充军队,也都是没有士气的乌合之众而已,根本不用害怕。”
“哦?”
刘备问道:“公与的意思是?”
沮授看了眼田丰,罕见地与田丰产生了相左的意见,说道:“我认为应该放任袁绍,继续进攻邺城,邺城俱为精锐,扑灭之后能极大削弱袁绍实力,等夺下魏郡之后,再北上消灭袁绍,则必然是摧枯拉朽,如犁庭扫穴。”
“不可。”
荀攸说道:“若是如此,袁绍必然从渤海进攻清河国,我们的后方粮草都需要从清河国运到魏郡,如果放任袁绍,粮草恐怕不能维系,这样就不一定能攻破邺城。”
田丰抚须道:“不错,邺城城高墙厚,想要强攻没那么容易,只能消耗他们,等待他们的粮草尽了再说,如今我们已经围困了邺城近半年,我料城内的粮草必然已经不多,若我军因粮尽而撤兵,岂不是前功尽弃?”
沮授却说道:“子归曾经说过,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应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削弱他们的实力。放任袁绍,看似丢了冀州北面,但却夺取魏郡,消灭了袁绍精锐,这从子归所说的战略层面上来说,意义更大。至于粮草问题,很简单,可安排上将驻扎于清河国,抵抗袁绍袭击粮道的军队即可。”
“粮道太长,恐怕难以护得周全。袁绍现在又有了一些休屠骑兵,我们该怎么抗衡他的骑兵呢?”
“可让三将军前去,三将军威猛,有青州铁骑,断然不会让休屠各部得逞。”
“说是这么说,可敌众我寡,他们的骑兵数量更多呀。”
几个人说来说去,都有理由。
历史上曹操进攻邺城,从二月份抵达邺城将邺城团团围困,一直到八月份审配的弟弟审荣打开城门放曹军进城,总共持续了半年,城破之后城内粮草已经接近枯竭,这意味着邺城当时存粮仅半年之用。
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同,当时袁尚跑到平原去攻打袁谭,带走了大量的士兵和粮草,这才导致邺城比较空虚。而如今邺城是抗击洛阳军的前线,粮草和兵力都比较充足,这才能坚持这么久。
不过总归邺城现在还有接近四万大军,四万人加上全城百姓、豪族、大小官员每日吃喝,粮草消耗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即便城中存粮再多,坐吃山空之下,也顶多维持一年不到。
现在他们已经围困了半年,眼看邺城应该坚持不了多久。而如果放任袁绍在北面搞破坏,就有可能断掉前线的粮道,粮草空了之后,青州就得撤兵,这样就前功尽弃。
所以如今的情况就是,沮授不同意北上追击袁绍,认为应该按照陈暮之前预定的计划继续围攻邺城,而荀攸田丰则认为应该阻止袁绍继续在北面搞破坏。
两个方向的支持者都有,唯独没有人说为什么不留下关羽继续进攻邺城,刘备率本部人马北上去追袁绍。
事实上这个方法看似两全其美,但问题是如果只留下关羽在邺城的话,却有一个很大的隐患,因为以他的兵力并不足以把邺城围困死。
洛阳所谓的十万大军,有一部分在司隶,一部分在颍川,还有一部分在河内,关羽加上赵云率领的士兵,总共只有六万。
当初洛阳只有六万总兵力的时候,关羽在前线带的部队就只有三四万人,就是因为总兵力不等于可战斗兵力。
洛阳八关、司隶城防、颍川弘农都需要留人把守。
正如曹操在官渡之战前明明有十多万大军可以动用,却只能带几万人去与袁绍抗衡是一个道理。
后来陈暮设计夺取涉县,又调走了徐晃,导致如今关羽部总共只有大概五万人左右,兵法云十倍才围之,现在人家城内还有四万,你五万多人想把邺城围死,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一旦刘备动用兵马北上追击袁绍,邺城的袁谭选择留个一两万人,自己率领一部分人北上与父亲袁绍一起夹击刘备,关羽怎么办?
攻城的话,即便一两万人留守也不好攻破。不攻城北上支援,那人家再来一波偷袭。
因此两全其美看似不错,但实际上不可行。
然而既然不能两全其美,那刘备就得在北上或者继续围困邺城两条路当中选一条。
前者是带走关羽,留下赵云牵制一下邺城军队就行。后者就是继续猛攻邺城,放任袁绍不管。
沮授田丰荀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有他们的想法和理由。
这二者之间也没有什么优劣之分。
因为沮授是从战略层面考虑,而田丰荀攸则是从战术方法上考量,导致双方的方式不同,想法也不同罢了。
结果就是刘备听了半天,都觉得对方说得没什么毛病,一时间因为分歧,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刘备没有办法,才扭头看向简雍道:“宪和,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我不知道该听谁的,你怎么看?”
简雍又没有什么战略眼光和战术能力,自然也没办法分辨谁的计策好谁的计策差。
但他的能力是在情商上,灵机一动,对刘备说道:“明公,我智谋不足,不知道三位军师谁说得更好。不过我知道,子归算无遗策,听他的准没错。”
“听子归的?”
刘备一时恍然,然后重重地点点头:“不错,子归算无遗策,必不会错,那我就听子归的,攻打邺城!”
沮授连忙道:“明公英明!”
众人见刘备已定,也就不再坚持,荀攸田丰便各自闭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