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楚堪发出质疑。
陈暮说道:“此事在春秋时无数典籍皆有记载,中原大地上连一楚地幼童都知道自己祖上来自何处,你却连你自己祖宗生于哪里都不知道,不觉得羞愧?”
莫卢国的国君卢人乙嗤笑道:“我们莫卢国的先祖高傒受封于卢公,祖宗为高氏,姜姓,乃太公望之后也,这事我们卢姓子孙谁人不知?”
“是啊,我们燕人祖先是周文王长子召公,乃是圣人之后。”
“我们秦人先祖是秦非子,为周王养马。”
“我们齐人皆为太公望子孙。”
诸多国君纷纷说出自己的出身,唯恐怕别人说自己连祖宗是谁都不知道。
当然,他们也仅仅只是知道祖宗是谁。
毕竟留下了一些残破典籍。
楚堪也知道他祖宗是熊绎,但再往上追溯,比如秦非子其实是殷商遗民,那位“恶来”的后人这件事,他们就不是很清楚了。
听到众人的话,楚堪瞪大了眼睛,看到诸多国君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古怪,顿时面红耳赤,掩面坐下。
陈暮笑着说道:“看来大家也都明白自己祖上是谁,来自哪里,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大家难道还否认我们是同族吗?要知道再往上追溯,我们都是周朝子民,都是华夏子孙,出自炎帝与黄帝。”
“不错,我的先祖为太公望,但太公望的祖上,却是炎帝。炎帝生于姜水,因而以姜为姓,我们卢姓子孙,其实都是炎帝苗裔。”
卢人乙马上站出来附和。
陈暮环顾众人,露出微笑:“炎帝与黄帝,乃我们共同先祖也。二者联合,大败蚩尤,共建华夏。后来黄帝传子少昊,少昊传子颛顼,颛顼传帝喾,帝喾传尧,尧传舜,舜传禹,自此有大夏,有殷商,有大周。”
“后来周天子分封天下诸侯,从而演化出无数姓氏,自此就有了春秋,有了七国。秦灭六国一统天下,才有了大秦,秦朝灭亡之后,大汉袭承秦制,自此从黄帝始,已过去近两千年。”
“但不管怎么样,你们是楚人也好,是燕人也罢,在两千多年前,我们却是同一个祖先,血脉相承,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自此有衣冠,有文明,代代不可断绝。”
“你们的祖先,都是炎帝与黄帝的传人,你们生来就流淌着华夏血脉,你们所说的话,皆是中原雅语。所穿之衣,皆是秦汉之风。我们会耕作、会织造、会渔猎,这都是先人筚路蓝缕,代代相传所致。难道诸位是不愿承认自己是华夏子孙,炎黄后裔吗?”
一席话语,只是振聋发聩,听得众人热血沸腾。在以往,这里的人虽然崇拜祖先,可对于祖先,一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然而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先祖是谁,来自哪里,是怎么样才让他们的血脉流传到此。
弁韩与辰韩在马韩那边,又被称为秦韩,因为这里主要民族皆是秦人。除了少部分其他种族之外,他们说一样的语言,拥有一样的风俗,有同样的传承,自然拥有近乎本能的亲近。
事实上后来二韩诸国合并,成立新罗国,就在于大家都有民族认同感,所以才抱团在一起,对抗以少数民族扶余人为主体的百济国。
华夏族之中的秦人与汉人只占韩国人祖先的一部分,因为还有大量殷商遗民、扶余人、秽貊人、沃沮人甚至是倭人也参杂在其中,共同构建了后世所谓的大韩民族体系。
但那毕竟是两千年后的事情。
而在如今,秦人与汉人的移民时间还长,并没有与其他民族产生融合,同样也不存在对其他民族的心理认同感。
因为弁韩与辰韩只是《三国志》《后汉书》对他们的称呼,而在《后汉书》中记载,他们的老人自称秦韩,是秦末逃避徭役才来此地居住,可见他们心中更加认同秦国。
民族认同感就是这么来的,文化继承,古老相传。因为老人们常常说他们是秦国后裔,导致后辈子孙就与其他民族会有隔阂,互相之间通婚也是各个华夏族的国家通婚,很少有华夏族与其他少数民族国家通婚。
因此当陈暮慷慨激扬地告诉他们我们是同一个民族,同一个祖先的时候,自然激发了他们的认知,促进了民族统一阵线,这就是所谓的民族主义。
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在后世不可取,因为这不利于民族大融合。
像欧洲殖民者就喜欢玩这套操作,比如某带嘤帝国,就喜欢在殖民地搞民族主义,让殖民国家的各个民族分裂,天天闹内讧,无法对他们的殖民政权产生威胁。
甚至原本是同一种族的国家,殖民者们还要强行分出两个民族出来。比如卢旺达的胡图族和图西族,本来就是同一个种族,被殖民者们强行分裂,让他们内讧厮杀,可见欧洲人玩这一套手段有多熟稔。
但陈暮玩这一套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现代的民族观念不强,人在海外,就得强化这种民族观念,团结一部分人,打击另外一部分人,才能更有利于自己的布局。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朝鲜半岛尽归大汉所有,扶余人、秽貊人、沃沮人乃至乌桓人、鲜卑人、匈奴人都成为大汉子民的时候。
自然就是各民族都有同一个祖先,民族一家亲,大汉人不打大汉人了。
不同的时期,就得用不同的政策。
一切的出发前提都是为了稳定统治,玩政治嘛,不寒碜。
短短几句话,诸多国君们都欣然向往先祖,让他们产生了民族认同感。
陈暮看着台下众人一开始都是充满了敌意,现在却全都缓和下来,微微一笑,终究是打算图穷匕见了。
他轻轻地说道:“诸位,我们华夏子孙,屹立于天下之巅,一直以来,都是这天下的翘楚。但是我来此地,却是看到了华夏子孙被异族人统治,这让我甚是心痛呀。”
“额......”
一句话,仿佛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陈暮继续道:“尔等来此,虽建立了国家,却与村何异?而在你们之上,却有马韩等异族之人称王,此情此景,我心在滴血。咱们华夏子孙,岂能任人蹂躏?”
说罢拍拍手。
门外就有士兵将弁韩王与辰韩王押来,五花大绑捆在堂上。
“你们看,这异族人披兽皮,不束发,没有文明,没有传承,没有我们华夏衣冠,难道你们也要与他们一样,沦为野人?”
陈暮指着二王发出了灵魂拷问。
根据史书记载,弁韩王和辰韩王都是马韩人,一个是扶余人,一个是秽貊人,在汉代,确实跟野人没什么区别。
之前被大家推举为代表的秦稚站出来说道:“先生来此,是为了抓捕马韩人的吗?”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