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微微眯了下眼睛,把方才面圣时穿的绯袍脱了下来,换上车上备用的寻常青袍,又将能表明身份的鱼袋塞进袖中,跳下马车对金玉吩咐道:“我自行去瑟瑟楼,你让刘氏去万年县打探一下,莫要泄露了身份。”
金玉应了一声,利落的调转马头往永昌坊赶去。
韩长暮远远的望了姑娘一眼,才背负着手,径直往西市去了。
刚走了几步,韩长暮就遇见了个熟人,正是那口不能言的赶车小子,仍旧是那副黢黑的模样,抱着鞭子坐在车辕上,等着生意上门。
韩长暮走到他跟前,笑了笑:“雇一日。”
赶车小子瞥了韩长暮一眼,把头一撇,连看都不肯看韩长暮一眼。
韩长暮笑的愈发开怀,转了个方向,走到赶车小子面前:“雇一日。”说着,他掏出二两碎银子,搁在车辕上。
赶车小子的眼睛顿时亮了亮,抬眼又见韩长暮那张脸,他的神情一暗,撇了下嘴,忍了又忍,忍住了没有伸手拿银子。
韩长暮笑了,又掏了五两碎银子搁在车辕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就跑过去好几个人。
“走走,杀人了,县令要升堂了。”
“走,去万年县看热闹去啊。”
赶车小子也来了兴致,想去看热闹,却又舍不得这即将到手的七两银子。
韩长暮顿时改了主意,弯唇一笑:“去万年县,这银子是车费。”
赶车小子瞪了韩长暮一眼,还是抵挡不住银子和热闹的诱惑,把银子塞进怀里,鞭子敲了下车辕。
韩长暮笑了笑,上车安坐。
简陋的车厢里收拾的很干净,极薄的车壁挡不住半点嘈杂的声音,但韩长暮却觉得很安心,靠在车壁上,晃晃悠悠的往万年县衙署去了。
衙署外已经围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衙署大门围的水泄不通,连衙署外头的树上,都蹲满了人,树枝不堪重负,被压得颤颤巍巍的。
衙役提刀而立,把看热闹的百姓们挡在二门外头。
无法进入公堂一探究竟,围观的众人纷纷寻找更有利的地理位置,个个踮着脚尖儿伸长了脖子。
韩长暮和赶车小二自然也进不了公堂,他环顾了左右一圈儿,树上已经蹲满了,但墙头上还空着,便笑问了一句:“小哥,想不想看的更清楚?”
赶车小子连连点头。
当然想了,长安城乃天子脚下,有金吾卫,京兆府,万年县和长安县的衙役没日没夜的巡街,别说是当街杀人了,就算是暗地里杀人,也是甚少发生的。
这样千载难逢的热闹,看不清楚,岂不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