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且消消气,都是天家奴才自该陛下裁决。”金英连忙凑了过来。
物伤其类,金英也是宦官,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金大伴,汝素来勤勉尽忠,莫非要为此等逆贼乞饶?”朱祁钰面色不虞。
“老奴不敢,老奴等人都是皇爷家奴,自当誓死效忠皇爷。阮葵这厮罔顾太上皇帝并皇爷信任,自是百死不足以赎其罪。”金英连忙表明态度:“老奴求皇爷在朝廷内外,给奴才们留些体面,往后还有忠心办差之人当得皇爷信任。”
奉御阮葵是正统帝派出的,那货对待宦官一向非常宽松。同样的事情犯了错,文武百官甚至勋贵都要受到重罚,而宦官总能得到宽宥。
稍稍冷静了之后,朱祁钰闭目静心片刻,然后下定决心一般猛地眨开了双眼,坚定有神。
“朕承袭大统实非本意,今既以奉太后懿旨登大宝便当以天下为重。适才朕失态了,不当以个人喜好左右律法或是朝令夕改。今宜着锦衣卫拘捕上述人等到案,交有司依律惩办。”
“……奉御阮葵…...便是内官,亦奉旨办差,理应依律惩处。”朱祁钰定下了将内宦交给官员处理,而不打算自己一言决其生死,众人又是惊掉一地下巴。
“臣等遵旨!”
“皇爷,依例,明年改元当大赦天下并开恩科,此番大赦……”金英欲言又止。
“着有司布告天下,朕奉太后懿旨承统,实乃为绝祸连宗社之危。今虏囚犯边,贼逆反叛,实乃国之不幸。朕未敢忘国之忧,念万民亦然。朕所愿者,唯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今宜赦……”
话说到一半,朱祁钰沉吟着又迟迟不语,又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口气说道:“以往大赦天下实不宜用于今日,今止宜各自有差,着有司拟旨:其一,轻罪者准加服徭役抵罪;其二,重罪者准入运军抵罪,事后仍归原籍;其三,凡死罪者准入边塞关隘为前锋,为死间,得大功者罪降一等,首功者免罪,奇功者赐予牛羊钱粮,消其原籍,另赐田产安置。”
“这……”这位皇帝的操作不仅有别与兄长,简直是个另类中的另类!
别的皇帝登基了都来个大赦天下与民同乐,到了景泰朝规矩改了,赦是赦了,只不过是附了个很苛刻的条件才能赦免了。好嘛,那些逃跑的官吏内侍怕是只能死路一条了。
“如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前者多有官宦未能用心视事者,或事出有因不便尽责。今发明旨昭告天下,凡有犯律当死之官宦,准降为事官赎罪。三年为期,能知耻而后勇依律当升赏者,可折抵前罪。着有司拟个条陈,内庭审核无误便用印吧!”
说完,朱祁钰无奈的跌坐在了那张皇帝宝座上。
“臣等遵旨。”不管怎么说,这个皇帝是个积极向上的皇帝,做事风格手法虽然有些不按常理,但都是对朝廷、对天下好的方向,有些想法远远超过了自诩为天下精英的殿中大臣们很多很多,虽然还是给犯官们留了一条生路但谁能保证自己不犯点事情呢?
正所谓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便当是做人留一线吧!
“既然今日已经这么多坏消息了,还有吗?”朱祁钰问道,有些不耐烦了。
“回陛下,尚有二、三事待陛下决断。”还真有不怕死的,是于谦。
“哦,于卿但言无妨。”
“回陛下,其一为北征败军,虽以回营但人心惶惶,今宜请旨安抚。”于谦请命道。
按照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原有的记忆,败军回来没多久就应该已经安抚过了。但是为了能够撬动孙太后的懿旨内容,明确正统帝是因为犯了大错被自己母亲拉下皇帝宝座的,朱祁钰任监国时并没有下明旨安抚,一直只是于谦以兵部名义安抚众人,眼看着要用这些人了,这个时候难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叭叭”的几声,朱祁钰拍着自己额头说道:“于卿言之有理,是朕之过。着兵部、户部拟个条陈,宜赏赐归营官军将士,并布告天下令余者按期归营,既往不咎。”
“臣遵旨。其二,参将石亨管练京中诸营官军多日,成交显着,宜升赏石亨,以为后来者继。”于谦旧事重提,又想着升石亨的官。
看着于谦,朱祁钰心情复杂,哪怕是于谦知道石亨是个头长反骨的玩意儿现在也还是会积极提拔他吧!
“前者于卿奏请,升亨为都督,入五军都督府管军,实职任旧操练京营众官军。今宜编练众官军统一管带,宜暂授石亨左副总兵衔。待亨破敌后,再依功升赏不迟。若是失职,两罪并罚降为事官,令守烽堡赎罪。”朱祁钰在石亨的任命上坚持低级高职的配置,与杨洪二人典型的区别对待了。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看着朱祁钰心情越来越差,刑部尚书金濂连忙出来请旨:“经三司审理,镇远侯顾兴祖、万全都司署指挥佥事康能俱以失机之罪当问斩刑。今既陛下有旨,可宥其死罪,令为事官往边镇效力。”
“准了,命其自募军器钱粮并死士,若有功勋准其免罪如前所述。凡景泰一朝,皆为定例。如有当依律严惩者,准有司奏章弹劾……朕乏了,若无要事,诸部、诸衙门自行决断。”说完,朱祁钰一摇三晃的站起来,拖着沉重地步伐往后宫走去。
一众朝臣,叉手躬身向朱祁钰背影行礼,待看不到朱祁钰的身影后,方才起身,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或收拾纸笔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