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军营的地点暴露,等斥候队伍再次出关查探夏人行踪时,那些夏人已悄悄拔营离去。
接连几日都不见夏人虐待遗民俘虏,挑衅大嵩国,守城的兵卒纷纷松一口气。
温月救回来的这些遗民暂时被安置在云州的仁善堂。
温月为他们请了医者治疗身上的伤。
遗民在大夏人的统治之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每一个都形销骨立,瘦得只剩下一层皮。除了食物的匮乏,他们还要挨蛮夷的毒打,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曾站起身和那些凶悍的夏人抗争,然而不过一把弯刀下来,他们的头颅就被吊在城墙上示威。这就是反抗的代价,没有人再敢逃,身上再多鞭伤、再多毒打,也比没命强。
温月蹲下身,默默听着这些故事,她把手里的馒头、热粥递过去,小声提醒狼吞虎咽的遗民。
医者没看过饿成这样的难民,生怕他们吃坏了脾胃,指点兵卒记得夺食,不要让他们闷头吃下去。
温月看得心头酸楚,只能蜷了蜷手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月安顿好遗民,一天忙下来,肩膀酸痛,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臂膀上的伤。
她看到那些为遗民忙里忙外的医者,抿了下唇,还是喊周校尉取一些刀伤药给她送来。
平时打战,常有兵戎相见的时刻,刀伤、箭伤简直司空见惯。
周校尉送药过来,问:“月姑娘,你哪里受伤了?”
温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含糊其辞:“没事,只是小伤,上点药便好了。”
“哦,那我不打扰你了。”
周校尉关门离开,没等他走到马厩,容山隐半道上拦下他。
“周校尉,你送了什么给月姑娘?”
对于周校尉来说,容山隐和温月都是云州军的得力帮手,他对容山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校尉当即道:“是刀伤药,月姑娘好像受伤了。”
说完,容山隐愣住。
“先生,您不知道月姑娘受伤了吗?”
容山隐难得露出一点狼狈的神色,迟迟地说:“我……我不知。”
“唉,那好吧。末将还有公事在身,先不同先生寒暄了。”
周校尉要去巡城,他拱手道别,先行一步。
容山隐的身后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没有退让半步,仍旧留在原地。
他的喉头好似被一团棉絮堵住,生涩的、干瘪的,压着他的舌根,教他说不出半句话。
容山隐不由想到那一夜,他看到皎洁的月亮照耀着广袤草原,一匹快马绝尘而来,马上的女孩黑衣猎猎,乌发飞扬,她那样恣意、那样洒脱。
她舍下马,抛下手里的匕首,一步步爬上城墙。
当莹莹月华流淌至她的脸颊,容山隐看清了温月倔强而坚毅的脸。
她救了那么多人,她留自己一人断后,她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危。
容山隐真的很后怕。
他言辞激烈,出声责怪,他没有揉一揉她的头发,夸她干得漂亮。
可是,那时的温月,满身都是刀伤,她忍着疼,千里迢迢来到他的面前,容山隐却连一个宽慰的拥抱都没有给她。
容山隐忽然好心疼,温月一定很委屈吧。
他究竟……要对她坏到怎样的地步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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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山隐本想去探望温月,但他记得小姑娘受伤的眼神,以及她口口声声对他的厌烦。
容山隐不愿叨扰温月,只去了一趟药堂,配了几味益气补身的药,熬成汤汁,嘱咐兵卒给温月送去。
他连她的面都不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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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夏人再次兵临城下,这一次,他们绑来许多汉人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