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山隐同她的许诺,不过笑话一场。
温月没有说话了,容山隐也沉默往前走,直到放下女孩的时候,他感受到脖颈间有几丝微凉。
容山隐意识到,温月的眼泪落到他的衣襟里,她还是背着人,偷偷哭了一场。
目送温月被巴苏大王子派来的勇士们接走,容山隐召来传讯的鹰隼,命它穿山越岭,为高昌国王以及其他游牧部族送信,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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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被送进了营帐里,大夏婚俗与京城不同,她并非待在婚房里待嫁,而是跟着巴苏大王子接受各个部族送来的贺礼。
一侧的小案,丹徒一只手受伤,包着厚厚的白布,他单手喝酒吃肉,咬下烤羊腿的动作粗鲁而凶狠,眼神直勾勾盯着温月,仿佛他下一口要吃的不是羊腿,而是她。
温月没有丝毫畏惧,她抚了抚靴子里的匕首。她不会坐以待毙,也懒得在意容山隐的密谋。
她今日嫁到大夏王庭,是为了给自己讨公道的,她绝不会放过丹徒。
温月没有吃几口饭菜,她谎称累了,很快就有女奴带她回巴苏大王子的帐篷中休息。
温月瞥了一眼挂满兽皮的床榻,她累到困极,摘下沉重的王冠,脱下不算轻薄的外袍。
没等温月卸下发髻,身后的门帘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摸向靴间那一柄凛冽匕首,屏息以待。
“圣珠公主,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怎的不多喝两杯酒再睡?”
听到声音,温月明白,来的人是丹徒二王子,他果然按捺不住,想趁着巴苏被一众部曲灌酒的时候,私底下来戏弄他。丹徒一定以为大嵩的娇娘子很看重贞洁,偏偏在大婚之夜失了身,绝对不敢对丈夫声张,他想强迫她,又逼着温月将禽兽的罪行隐瞒下去。
温月蹲着不动,丹徒见她肩背佝偻,以为她是害怕到哭泣,不免怜惜地哄劝:“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对你下手太过,让你在我大哥那里留点体面……”
没等丹徒的手搭上温月的肩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已然挥来。
丹徒骤然遇刺,身形不稳地跌坐到毡毯上。他吓得涕泪横流,正要开口呼救,温月已然欺身杀来,削铁如泥的利刃稳稳置于他的脖颈。
“再说一句话,我就割掉你的脑袋。”
温月的眉眼坚毅,手里的刃具不住逼近丹徒的皮肉。她分明是起了杀心的,血肉被刀刃割破,浓郁的血腥味顷刻间在帐篷中弥散。
丹徒知道温月真的会杀了他,不敢再多说话。他终于开始反省自己的色心,如果不是为了亲近和亲公主,又怎会冒险摸到巴苏的婚帐里。
丹徒六神无主地求饶:“我、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碰你。你是巴苏的妻子,也是我的嫂子,我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
温月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求饶模样,倏忽一笑。
她问:“你不过是个恃强凌弱的贼人,我告诫过你那么多次,你还不听。”
温月的话,丹徒听不懂。
但是他仔细端详温月的眉眼,渐渐发现她的异样,她和从前那个名叫祁月的武将小娘子好像……丹徒如梦初醒,他明白了,圣珠公主被掉包了,这是一场军事阴谋!中原人布局动手了!
丹徒害怕地挣扎,偏偏温月没有如他的愿。
温月想到那一日,她身上奇痒难耐,喉咙像是吞了一颗热炭,被炙烤到剧痛。她拼了命地逃跑,可是每一次都会被恶鬼一样的丹徒抓住。他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回去,厚厚的牧草遮挡住温月的呼救,她的家人不在,朋友不在,兄长不在,温月只有自己,只能靠她自己。
她分明是柔弱不堪的身体,却要面对小山似的魁梧男子。想要施暴的丹徒,那一夜的眉眼像是修罗一般凶悍。
她许久不曾害怕、不曾无措,但是那一晚,她万念俱灰。
温月想起从前那个无助的自己,终于忍不住杀心。
“你的死期到了,下辈子投胎,再想想谁该惹,谁不该惹。”
温月一手捂住丹徒的嘴,防止他惨叫,另一手狠狠贯下匕首,连捅数十刀,动作既快又狠,没有丝毫犹豫。鲜血溅进她的眉眼,温月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许久不起杀心,恐怕世人都忘记了,她曾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杀手阿月。
温月接连动手,直到丹徒没了气息,成为一具真正的尸体,才如释重负松开他。
温月大仇得报,却没有丝毫快意。她气喘吁吁,麻木地看着满身的血污,然后再次披上外袍,擦净匕首上的血迹。
既然对丹徒下了手,那么她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揭穿,下一个要行刺的……便是巴苏。
擒贼先擒王,她先杀了主将,其余的事,就让云州军考虑吧。温月单枪匹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