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林没有说话,他抛下两锭银子。
夏人们拿了钱,利落地骑马,扬长而去。
不管今日的事是个意外,还是夏人的阴谋。用钱换遗民的先例一开,往后夏人便可如法炮制,来他们的城门口喧闹,换取钱财了。
安林知道,他的心应该再硬一些,不要留有后患。可是谁都有家人父母,当他看到那几个脊背佝偻的年迈遗民伏跪在地,不住哀求,他实在不忍心。
安林回了家宅,妻子赵氏忧心忡忡迎上来:“我听军士说,今天城门口出乱子了,你没事吧?”
“没事。”安林叹了一口气,“那几个遗民,我将他们安顿在军所了,你去烤几个胡饼,给他们送去。”
“唉,我知道了。”赵氏忙碌吃食去。
安林在家无法静心歇晌,他翻了个身,还是起来去了一趟城中的土屋。只有他知道,长史杜维居住此地。安林敬仰杜维临危发布军令求援的仁慈之心,因此当杜维决心隐居,并返回东城,找他安顿的时候,他欣然同意。
安林拎了一壶酒,和杜维对饮,说起今日解救遗民的事,愤愤不平。
大夏愈发猖獗,竟想方设法羞辱他们大嵩子民。
杜维闷头喝酒,嘴上说些宽慰的话,握住酒碗的手却在悄悄颤抖。
今日黎民之苦,是他从佞之过,他罪该万死……
碗中酒水微漾,泛起一丝涟漪。杜维低头,从碗中看到自己斑白的两鬓,这碗清澈的酒液,仿佛变成了那碗浓稠的汤药。
他想起了旧事。
五年前的东州。
韩林峰体弱,彻夜咳嗽。即便他身染风寒,仍旧不眠不休,在屋中推演沙盘,比较舆图的地形,推算御敌之策。
杜维端着一碗药汤,呆呆站立在门前,驻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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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的家人被谢献控制,用他妻儿的命,逼他把这碗毒汤奉到韩林峰的案上。
他不想妻儿受苦,他无计可施。
因此,杜维只能照做。
“将军,喝药吧。”
杜维强装镇定,把药汤递去。
韩林峰没觉察出端倪,他端起药汤,尽数饮下。
可是,就在苦药划过喉头、钻入肺腑的一瞬间,韩林峰感受到灼灼的痛楚。
“哐当”,汤碗落地,四分五裂,碎成齑粉。
韩林峰捂住咽喉,双目布满血丝,不甘地倒地。
他的手指还在痉挛,死死攥住杜维的衣摆。
“杜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