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都是怎么分布驻扎,有多少人?受不受我们三人指挥?
军中和各处高手,有没有出身、年龄、性命和修为高低的表格带来,听不听我们调度?
淮西六郡,府库中还有多少东西?可有全份支出计划送到这里来?
准备怎么征收税赋?怎么救济百姓?律法是什么律法?官奴有没有被释放?高利债有没有被少?豪强和官吏的土地要不要重新丈量、授田?会不会私自设卡,在帮内地盘上截断商路?能不能今年就把少年们筑基的事情给允诺下?
这些,两位亲至,可都有言语和准备?」
一连串的询问,前面几句杜破阵和辅伯石还有些色变,但听到后来反而麻木,反倒是外面廊下的诸位头领、护法、执事、舵主,经歴了前两次自发的行为后,此番渐渐熟稔起来,开始呼应般的「呼喝」不断。
……
张行每问一句,他们便呼喝一声,似乎是在助威一般。
黜龙帮便是这般对待真心来投的人吗?」半响,随着外面廊下声音停顿,辅伯石长叹了一口气,几乎要被气笑了。
不错,我们素来是这般对待来投之人。」首席魏玄定毫不客气回应:「空口白牙,说投了黜龙帮,实际上却只是挂面旗子自行其是,那跟淮阳赵佗那里有什么区别?我们这里可是准备等到接壤后,再行处置赵佗的。你二位若真有诚意,还请在这里,当著黜龙帮大小头领的面,将张龙头所问的这些话,说个清楚!否则,不免让人疑两位的本心了。到底是为天下大义,还是为阴私小计?」
外面又是一声短促而整齐的「呼喝」声,然后便安静下来,接著明显有些初冬之风从屋顶鼓过,带来了更明显呼啸之太,廊下一时也只剩下些许干咳的声音。
杜破阵定定看着堂中央,说不清楚是在看张行还是看魏玄定,又或者是在看李枢,反正这三人坐的挺近。
很显然,他在权衡利弊。
而这个利弊似乎很容易就能计算清楚今日局面,正是因为张行在此和黜龙帮的强势,若是张行不能率众去河北,只怕淮右盟要被吞的连渣都不剩了。
过了一会,随着三人稳坐不动,杜破阵叹了口气,似乎是准备站起身来,却又中途重新坐下,然后言辞缓缓而有力:
我们来的仓促,举事也没过几日,所以,张龙头所问的这些,我们一时间委实难答。但是不要紧,我可以做主,该送来的军情、财务种种讯息,我们一定尽快送来;制度、律法一定跟著黜龙帮来;要做的举措,也会按照黜龙帮做过的样子,重新来做;便是安排一些人去准西,帮我们处置这些事情,也是合乎道理的。」
门外不可抑制的响起了略显振奋的嘈杂声,甚至想起了并不高的「呼喝」声,堂内许多人也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杜破阵,还有人明显放松了下来。李枢当场笑了笑:「如此甚好,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但是我们也有两个难处,要在这里提前说出来。」杜破阵继续言道:「我可以明白来说,准西六郡府库是不足的,秋收,尤其是谯郡那里,耽误的不成样子,老百姓也极穷我们到时候把府库的账本送过来,东境这里不能只要账本,只要管束,不给帮助;除此之外,人离乡贱,江准的豪杰们怕是不乐意来东境这里做事,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我们一句话就能妥当的。
这次当然没有呼喝声,魏玄定笑了笑,便要说话。孰料,张行居然抢先点头:「说得好!就是这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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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行也在座中摇头:「到现在为止,大家大多数人都是支持去河北的,前几日也有许多人跟我说,路上也有人不停跟我说,而我本人一直没有回复,因为我是真的纠结首先,去河北的道理不用讲了,是真的对,想打开局面,想与天地争一口气,就得去河北,这点我比谁想的都多;但是去河北,也是真难!」
「难在哪里?杜大哥已经说了!淮西穷,河北也穷,淮西缺粮食财帛,河北也缺,而且去河北前期,是没有根据的,钱粮物资全要后方支应,后面会不会有怨言?」
「再说,准西豪杰不愿意去河北,东境大军便乐意去河北了吗?万一艰难起来,部众大肆做了逃兵,河北那里怎么支应?」
「更不要说,还有最后一件,那就是徐州那里,是受江都把控的,所以断不敢主动出击准西。而去了河北,便是夺河间大营和幽州大营的口中食,尤其是河间大营,他们肯定要来打,而东都那位曹皇叔素来倔强,太原的英国公更是老奸巨猾,他们俩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换言之,取河北是对的,但前期必然是耗费极大的开拓局面,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后面稍微成型,又是个被三面夹击的情形,咱们真的未必能赢!」
「诸位,我只问一句,这些困难,你们做决议的时候,都想到了吗?想过是自家去亲身承受了吗?」
张行说穷的时候,外面的呼喝声就停了,舵主们和文职头领们更已经压抑不住骚动,这是人的本能,谁都不愿意让自己府库里的东西白白抛洒出去。
说到东境人去河北不适应,可能会做逃兵的时候,很多领兵军官和军权头领们也都不安起
说到河北的战略困境后,不光是墙外廊下嗡嗡一团,房内的大头领们更是忍不住纷纷去看老奸巨猾之女白有思,只是白女侠根本面不改色罢了。
至于亲身承受四个字,更像是某种威胁,翟谦已经嘴唇发白了。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到此为止,张大龙头本人的态度,似乎也已经很明确了,他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公开挑明,而是在规则内选择了演讲和抗辩。
「我觉得,既然要做开拓,钱粮耗费本是必须的,逃兵什么的,确实是人之常情,但我们东境这里后方做好,让他们晓得逃兵是错的,严厉军法,也是无妨的。」
李枢强压某种不安,赶紧做叙述:「不能因为困难而弃了明显对的事情,势头都已经到这里了,不该被困难一吓就散了,否则是要为天下人笑的。」
外面没有呼喝声。
「所以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吗?」张行忽然扭头,直直看向了对方:「如若进军河北,能保证后方吗?如何保障?咱们不能像杜大哥那般,他是初来乍到不懂,所以才满口空话。」
愿意谈条件就好,李枢内心反而松了口气:「自然如此!」
「那就接著说吧!」出乎意料,张行想了一想,忽然放弃掉大好的谈判机会,转而扶著下巴催促起来:「六手河北,两手淮西大家接著说!」
我是支持去河北的!」李枢咬牙来言,这个时候不能不做表达了。
「七手河北,还差两手就可以定下来了。」张行有一说一,言语急促:「谁接著来?」
王叔勇举手以对:「去淮西更妥当。七对三。」
张行点头,继续环顾堂上,而此时堂外也再度安静了下来,没有呼喝声也没有太多嘈杂声。
「去淮西,走准西围徐州。」伍惊风脱口而对,倒是颇显公允:「去河北是对的,我想过了,但太慢,等不得!便是最终去河北,我也想留在这边对付司马正!
牛达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我以为河北是正路,而且我驻守的澶渊城一直是帮中唯一一个河北据点,当日迫于无奈,与许多河北英豪分离,也一直心怀愧疚但是,去河北确实太难了,这也是真的,要是去了直接败了,反而没什么意思,所以我支持先去淮西,荡平大河与淮水之间,实力强大了,再去河北。」张行面无表情点点头:「有些道理,七对五。」
堂上安静一片,因为说是七对五,实际上因为白有思和张行这对夫妇没开口,所以实际上就是七对七李枢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张行只是一开口,居然硬生生将之前那般局面给翻转回来了。
王叔勇、牛达这些人,分明就是被张行给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