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墨的毛笔在白皙修长的指间游龙舞动,信纸上落下一个个劲瘦的字体。
「已入孙府足周,获孙泰明及其祖母信,然经营之权主掌于其妻景,景处事慎谨,名单暗账之事,当许三月。——鸮尹」
笔落。
那人将信纸夹入一旁早就备好的传习录抄本中,书页遮盖,平坦看不出踪迹。
明日一早,“孙饮礼”会去蒲香书社送抄本,而孙滢月则会向其中一人,交汇手中情报。
拿出之前写到一半儿的书稿,孙滢月拿起笔又落下几个字。
这是在组织里练习了多年,假以换真到不露丝毫痕迹宛如复印的字体。
当时不理解,现在想来,组织对孙家,怕是预谋已久。
扣扣。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在书房前响起,女人贤淑温柔的话语在寂静的书房清晰送进孙滢月的耳廓。
“晋贤,夜深了,莫要看书太久。”
晋贤,是孙饮礼的字,孙泰明笃仰儒学,对儿子的期待,也都倾注在了名与字上。
孙滢月听到声音,顿住笔,墨水在浅黄的纸上晕染出梅花,紧接着,又游龙走蛇起来。
端正又飘逸的字稿,因这圈突兀的梅花,让人有撕了的冲动。
没有听到里面那人的声音,景薄烟默了默,打开书房门进入。
吊灯还有桌面的台灯将书房映得光亮。
那人微微前倾,伏在厚重的实木书案上奋笔疾书。
灯光下,那人英挺浓密的眉毛,打理整齐的短发,高挺的鼻梁,还有微薄的唇,都如记忆中一样。
因长年浸染诗书,他比常人多了分儒雅出尘,自小洁身自好的他,是众家姑娘可望而不可得的钦慕对象。
此刻他洁白的衬衫束着肩带,高瘦纤长的身姿带上几分禁欲的味道。
可不知是不是因他出国留学,一年未见的原因,景薄烟总觉得,那人好像有那么几分不似从前的模样了。
身上的儒雅少了,举止投足间的风流洒脱多了,对她,也疏远了一些。
他似乎在躲她。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景薄烟不由得微微吃惊。
他们成亲以来便一直相敬如宾,鸿案相庄,为什么会有这种陌生的异样感萦绕在心头?
景薄烟走近,桌子上的茶已没了热气,不见主人喝过一口,那人写的字,已飘到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