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阴沉的梅瑾萱根本不接受岳聘婷的威胁,她转身就走。
用实际行动告诉岳聘婷,她比她想象中的强大得多。不用岳聘婷“帮忙”策划,她自己就能解决掉所有威胁她的人。
梅瑾萱一言不合就走人,非常任性,非常倔强,非常让人意想不到。
确实非常有效地打断了岳聘婷的节奏。
岳聘婷眨眨眼睛,被梅瑾萱这不按游戏规则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但她手段百出,情绪跌宕,唱念俱佳,怎么甘心这样功亏一篑。
而且……
梅瑾萱这种“你要我这样,我便不”态度,和那带着点赌气成分的背影,总让她异常熟悉。
好像和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影子重合。
“为什么女孩子就要做淑女?那我要当男孩子。我就喜欢和徐泽瑞一起抓蛐蛐!”
说着小小的徐静嘉转身就跑,任徐夫人在后面怎么叫她都不肯停。
看着这几乎是刚重现地一幕,岳聘婷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
“小月亮!”
好久没有想起的名字,让梅瑾萱的身体霎时僵硬。
梅瑾萱在犹豫,在挣扎。
她的脑子告诉她,她应该走!但她的心背叛了她。
然后她就听到了让她更加移动不了脚步的话:
“小月亮,要是没有他们,没有那场舞弊案,没有那些栽赃嫁祸,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
梅瑾萱身体静止,一动不动。随着岳聘婷的话,她眼睛失去焦距地看着前方。
“这些年,每当我觉得熬不住了,我就反复地想这件事。有时候,还会幻想你长大的样子。在我的想象里,你应该和夏烟婶婶长得很像。所以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那是你。”
夏烟,母亲的闺名。
梅瑾萱伸手扶住旁边的石墙,心里念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身后,岳聘婷还在说。
“天光乍破,青白的光罩在我身上,我闭上眼睛好像就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冤案,没有分离。我和你如京城每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女一样,不太显赫,也不太落魄的长大。”
“十四五岁,我们会受到很多帖子。春天赏花,冬天看雪,夏天和三五好友偷偷跑到山上,在林子玩水。我们会被父母安排着与门当户对的子弟定亲,也可能遇到一个一见钟情的人,上演一场戏本子里轰轰烈烈痴男怨女的情爱故事。”
这声音清幽飘忽,似乎真的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在那里上演着她们本该如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梅瑾萱的眼睛已经痴了。她做不出任何反应,因为——
岳聘婷想过的,也是她曾经夜不能寐,偷偷梦过的事。
但她连梦都不敢梦太多,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收到绒花白兔簪的那个晚上。
她躺在耳室窄小的的床上,把自己整个人藏进被子里,生怕别人从她的表情就听到她心里想什么似的。
确认同屋的素雪已经睡着了,她从怀里小心地拿出白天少年为她插在发髻里的簪子,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摸索着触碰簪头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然后,傻傻笑了起来。
她把它放在胸口,大睁着眼睛,虽然眼前只有浓墨般的黑,但她好像看到了阳光,白雪,还有那个一身乌羽色的少年。
在漂浮在虚空中的景象里,她不是梅瑾萱,而是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徐静嘉。
随母亲去龙兴寺祭拜,却被寺外的雪景素梅吸引。在林间的雪地肆意笑着,折一段梅枝,在凛冽的空气里漫无目的地疯跑。
然后,她在山上迷了路,崴了脚。是山道上打马而来的少年救了她。
这一次,她不会拒绝他的帮助。徐静嘉会牢牢扒住这棵稻草,不等少年说话,就耍赖让人家送她。在龙兴寺山门道谢分别时,她就会大胆去问人家的名字。
而后,在腊八前集市上,她会再次遇到少年。
少年拨开人群向她走来,为她插上一只可爱的兔子簪。她茫然,她羞涩,她……怦然心动。
十五岁的徐静嘉有了心上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不会像十五岁的梅瑾萱那样,恐惧猥琐,只敢蒙着被子,想一次。
她会主动出击。去打听少年的身份,少年的府邸,让他爹娘上门提亲!
就算少年不同意也没关系。
她徐静嘉从小最不怕的就是失败,也最是脸皮厚,有莫名其妙的自信心。
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在意别人嘴里的名声。
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去追他,她一定会让他喜欢上她!
那天晚上,梅瑾萱在被子里痴痴笑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