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只要有点身份的都爱坐软轿,除了皇后。
此时的夜风不似盛夏时,带着点冷意,但刚好适合清理头脑中的思绪。
这一路,皇后走得不快。她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今天的事。沈诗倩那里搜出来的药,梅瑾萱几乎说出真相的警告......
一桩桩一件件,再联想到这几个月的不寻常,皇后脑海中已经串联起了一个完整故事。
回到坤宁宫,皇后第一时间清退了侍候的宫人,独独让芳若把李嬷嬷叫了过来。
这个李嬷嬷是皇后的陪嫁。说来好笑,别人陪嫁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年轻丫鬟,就他们家陪嫁一个嬷嬷。
沈星辰还记得当时她父亲是这样说的:
“你的丫鬟不懂京里的规矩,进了宫出了差错岂不惹人笑话。这样,你就带着李嬷嬷进宫吧。你小的时候李嬷嬷还照顾过你,算是你的乳母。她在咱们家呆了二十多年知根知底,如今丈夫病逝正好跟你入宫,用起来也放心。你母...咳,你继母已经找了宫里的老人来教了规矩,你就安心待嫁即可。”
她爹说得义正言辞,但她心里只想发笑。她的乳母?可能是喝过几口奶吧,但沈诗倩,沈诗文恐怕喝得更多。说什么从小跟着她的丫鬟不懂规矩,其实不过是怕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儿不好掌控,在她身边明目张胆地插人罢了。
她爹之前还忌惮外祖父手中的兵权,可等她外祖父和舅舅战死,外祖母病故之后......
沈星辰想起外祖父和舅舅战死的消息刚刚传回京都,她父亲就请旨进了宫,表面上是来宽慰自己,但一张口就是“你母亲让我跟你说......”
母亲...她母亲十几年前就死了!她哪再来的母亲!
压抑下心中升腾的怒火,沈星辰平静地看着进来的李嬷嬷,对芳若道:“把刚刚承乾宫的事跟她说说。”
“是。”
芳若是皇后入宫后才跟在她身边的,最是看不惯这陪嫁嬷嬷倚老卖老,仗着国公府颐指气使,此时挑着重点,冷漠地把沈美人的事说了一遍。
那李嬷嬷一听当时就嚎了起来:“他们是栽赃!是污蔑!皇后娘娘,你得救救二小姐啊!她是你的亲妹妹!”
沈星辰却没理她,只问:“那助孕的虎狼之药你们也给我下了吧?”
李嬷嬷干嚎的嗓子一滞,不再吭声。沈星辰也不需要她回答。
“四月十五那日,不过喝了半壶酒我就觉得头晕,再之后的事情统统记不清楚。第二天,你只说是我前一日没休息好,所以酒气格外上头。现在想来,是你们给我用了药。”
沈星辰的习惯是,每晚睡前喝上一壶酒,就算陛下来了也不例外,有时两人一起用膳还能共饮几杯。
沈星辰在边关从小跟军痞子打诨,别说京都这些温温柔柔的佳酿,就是烧刀子,一水囊下去她也能骑着马跑回家,怎么可能半壶就倒。
李嬷嬷一看瞒不住了,赶紧大声辩解:
“我们也是为了娘娘好啊!娘娘入宫多年无嗣,国公和夫人都愁白了头发。陛下一个月就来坤宁宫两回,娘娘竟也能任凭陛下倒头就睡。若是淑妃无孕也罢了,偏偏淑妃竟有了喜,若她诞下皇子,这宫里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娘娘不着急,那我们这些关心娘娘爱护娘娘的人就只能帮娘娘急。”
说着,李嬷嬷还跪着爬了两步抓住沈星辰的裙子,一脸赤胆忠心:“娘娘!就算您不在意陛下的恩宠,但身为皇后怎能没有嫡子?这不过是我们的拳拳之心!”
沈星辰笑了,她弯腰凑近李嬷嬷的脸:“为了我?呵...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呀?”
沈嬷嬷一愣:“娘娘和国公爷血脉相连,自然一荣俱荣。”
沈星辰抓住李嬷嬷拽着自己的手,狠狠将人甩开。
“放屁!”
李嬷嬷被沈星辰的杀意镇住,瞬间不敢出声,但转念又想起了她的二小姐。她抚育多年,更加高贵文雅,更加听话贴心的二小姐。
“娘娘...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跟二小姐没有关系。您就救救她,救救你的妹妹吧!”
沈星辰目光冷酷,仿佛她说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望着沈星辰面无表情的脸,李嬷嬷终于想起来这些年逐渐被她遗忘的事。这位国公府的嫡长女自先夫人死后就寄养在外祖家,十四五岁就跟着舅舅兄长杀过蛮人,是血溅在脸上都不会眨眼,铁石心肠的活阎罗。
李嬷嬷知道再求下去也是无用功,索性豁出去,不再央求。就听她高声威胁:“皇后娘娘,你最好清楚。要是国公爷知道你见死不救,是不会原谅你的!”
沈星辰看着那色厉内荏的样子,平静地问:“不原谅我?那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