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宝珠,便是与和氏璧并称的隋候珠了。
众人既然知道此处来历,自然少不了一番谈古论今。而别人倒也罢了,天子却是忽然顺着这个典故想起和氏璧所成的传国玉玺来。想当年,洛阳大乱,年未十岁的他随兄长少帝刘辨一起逃亡邙山,回来以后,天子六玺俱在,却独独不见了传国玺。
此时天子思及此事,一来,不免联想起汉室失天命一论;二来,却是又想起了他那无辜被鸩杀的兄长……却是一时感时伤怀,转身来到自己营帐旁的荒丘之上,立在河畔,望着溠水潸然泪下。
而且越想便越伤心,越伤心眼泪便越停不下来。
正所谓,滔滔长河,亘古奔流,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周围士卒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子流眼泪,而且眼见着所谓天子哭起来跟自家十七八岁的熊孩子相比并无俩样,也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话说,此时天子基本上被隔离开来,除了这些袁术所分派士卒外,唯独袁皇后与两位贵人能在身旁,而两位贵人这几日根本不敢出帐……所以袁皇后倒不免惴惴和惭愧起来。
这是当然的。
半路夫妻,强行借兵马占据后位,偏偏这几日晚间夫妻之间的肌肤之恩也还是有的,再加上袁皇后心中有事,总觉得愧对天子……但无论如何了,如今天子哭成这样,周围并无他人,身为正经夫妻,袁皇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慰。
“皇后不懂!”天子见到袁皇后来问,反而哭的愈发伤心起来,甚至不得不遮面相对。“朕是想到我那去世已久的皇兄,更兼心知不能免于皇兄旧事,所以才如此难安……”
袁皇后闻言惊疑万分:“陛下何出此言?身后蔡将军并未放燕逆过来,咱们不是已经一路逃到江夏边上了吗?到了江夏,按照几位大臣们所言,总是能再有几年稳妥日子的,到时候再做计较便是……”
天子摇头不止:“皇后何必遮掩?杀朕者未必是燕逆,且事到如今,燕逆真杀了朕,阵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了……怕只怕是大将军!”
袁皇后一时惊惶,却只能勉力强笑再劝:“陛下不妨宽心,我父未必有此意。”
“若无此意,何至于身处军中却连身侧侍卫都要被驱逐?”天子愈发摇头。“我从长安至此,身侧不过三四十虎贲军甲士以做防备,如今大将军手握两千军环绕,名位、军权俱在,何惧三四十人?可大将军偏偏就要将区区三四十人撵走,宦官也只两三人……俨然是随时要杀朕!”
袁皇后听到最后,愈发惶急不安,但刚要说话,天子却已经止泪回头,正色相对:“劳烦皇后去请一请大将军!就说朕虽羸弱,亦是高祖之后,并不惧死……他若欲杀朕,今日便杀了吧!否则,还请将原本旧人换回来!”
言罢,其人兀自扭头去看溠水,再不回头。
袁皇后尴尬无比,却又躲不过去,却是缓缓颔首,无奈退下。
话说,袁皇后虽然年纪不大,却最起码能确定三件事情,第一,自己父亲虽然确实有些疯癫意味,但其实并没有杀了天子的意思,最起码短期内是没有的;第二,天子的委屈、担忧和负气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可以理解的,逼到这份上,连随行的老宫女都私下议论纷纷,何况他本人?
但是话说回来,袁皇后却也不好,更不敢让自己父亲和‘新丈夫’见面。因为她能看出来,自己父亲状态不正常,没有那个意思未必不能做出那种事情,然后天子也明显是带了极大怨气的……双方此时见面怕落到,便是原本袁术没有不忍言的想法,说不得也会有什么不忍言之事发声。
于是乎,袁皇后转身离开天子,却是先取了半匣子随身携带的金珠,然后并没有寻自己亲父,反而是主动来到行伍中唤来了两名就在天子仪仗周边的曲军侯,将金珠公平按比例赏赐给二人还有二人手下一些基层军官,复又亲自对自己前夫旧部下了命令,让他们放开禁制,允许虎贲中郎将京泽来天子身前负责戍卫。
须知道,此时随行的兵马,不管是袁术江夏招募跟到南阳的人,还是吕布自己在南阳招募的人,又或是吕布亲信部众,本质上都是吕布所领着的……所以,正如那些大臣们猜度的一样,很多士卒对袁术的效忠多是基于封建时代人身依附的本能,是奉吕布之命听命于吕布的岳父,而非是直接对袁术效忠。
而且再说了,便是真的效命袁术,这才几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