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箕北有斗

覆汉 榴弹怕水 3853 字 1个月前

于是乎,于夫罗也只能如此看了。

然而,就在夏侯渊狼狈逃到酸枣城东门外的时候,忽然间,酸枣城东门大开,城中涌出数以百计的牛羊、牲畜,而且这些牛羊上面还捆缚着大量的布匹、铜钱、肉食等财货,很显然是酸枣守将为了营救夏侯渊而做出的最大努力。

另一边,扶着封锁酸枣城的匈奴骑兵本就是仆从军的性质,原本无法作战取得战利品就已经很憋屈了,此时见到这么多牛羊财货,哪里还能忍得住,便纷纷去争夺,于夫罗连斩了七八个人都止不住!最后,酸枣城东门方向乱作一团,非但匈奴兵失控,便是追击夏侯渊的部队也跟着丧失了秩序,混乱之中自然一时丢了夏侯渊的踪迹。

“敌将夏侯渊逃到酸枣东门的时候,其身侧兵马被层层分割切走,只余几十骑而已,本人也中了最少三箭……结果却遇到此事!”翎羽甲骑越说越尴尬。“几位将军见到如此情状,情知其人十之八九要趁乱逃入城内,自知有罪,所以……”

“争功嘛,”公孙珣依旧一脸无谓。“天底下哪支军队能躲过去?也没有布置上的疏漏……孤不怪他们,说到底还是酸枣守将丁斐是个人物,这个人之前在曹操麾下有过贪污之事,一度被贬,我原以为这厮只是因为出身沛国谯县丁氏,才能驻守酸枣这种要冲,却不料其人居然有如此胆色与才智。但是依孤看,他们未免小瞧了夏侯渊……羲伯。”

“臣在!”王象闻言赶紧应声,并从面色有些难堪的杨俊身侧出列。

“立即书写军令给前军张辽,告诉他夏侯妙才十之八九没有入酸枣,而是冲这边来了……让他即刻向北出击,务必仔细搜索,直接拿下!”公孙珣言简意赅,却又语出惊人。

所有人,甚至包括贾诩和荀攸都怔了一下,唯独王象此人素来不理会这些事情,直接运笔如飞写好军令,然后便在公孙珣眼前盖上行玺,并由白马义从亲自发出。

张辽自然从本部哨骑那里得知前面酸枣城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幸灾乐祸,突然接到身后军令,也是愕然一时,却又大喜过望,然后赶紧提本部骑兵数千向前搜索。

而果然,正如公孙珣那神乎其神的预判一般,行不过两里,遭遇了不过三次小股缠斗战场,张文远便忽然得到讯息,然后其人跃马而去,却正看到前方有一将迎面而来,且身侧已无一兵一卒,俨然单骑。

而再往前去,张辽更是看的清楚,此人甲胄精细,战马雄壮,应该正是曹营大将,偏偏背上、肩上、各有一箭深深插入,同时面如白纸,行动难支,俨然已经失血过多……也就怪不得那翎羽骑士都赶到公孙珣身前请罪了,此人方到此处。

张辽振奋难耐,率左右亲卫直扑向前,却又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有如此运道,便在对方身前数十步的距离忽然勒马停下,然后扬声相询:“前方可是曹军右督夏侯妙才?”

夏侯渊失血过多,几乎连马都骑不稳了,闻言却抬头奋力相对:“正是沛国夏侯渊,阁下举张字旗,可是雁门张文远?”

张辽听得此言,一面愈发振奋,一面却又佩服对方气度,居然难得有礼,直接在马上拱手相对:“正是张某,适才我家燕公传令,说足下必然不入酸枣,而是向此处而来,我还不信……足下何至于此?”

“公孙文琪倒也知我……为将无能,事至于此,又怎么能再拖累同袍与兄弟呢?”夏侯渊勉强提矛相对。“只是可惜……且见并州虎将之威。”

言罢,其人居然奋力催马上前,以重伤之躯,单骑强冲张辽骑兵大阵。

而张辽见对方连马速都提不起来,却依旧胆气如斯,心中反而愈发敬重,便摆手斥退身侧卫士,也直接单骑挺矛迎上,然后一格一挑,不过一个照面便将早已脱力的对方轻松挑落马下,复又下马取出手戟,将这位曹军右督的首级斫下。

可怜夏侯妙才身为曹操连襟妹丈,又素来以悍勇奔袭见长,所谓仅次于夏侯惇的宗族大将第二,却既未能如另一个时空中得享曹军柱石之名,也未曾在这个时空中得建多少功勋,便匆匆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时年三十九岁,着实可叹。

夏侯渊既然身死,且不提张辽平白得一马牌,振奋万分,也不提之前辛苦主攻的西面诸将还在忐忑之中预备围攻酸枣,转到张辽身后的公孙珣中军所在……小丘之上,白马旗下,夏日熏风之中,再度假寐起来的公孙珣却终于听到另一个重要军情。

不过,这一次虽然重要却再也不是什么意外了——曹孟德亲自引兵不下五万来到濮水南岸,然后果然如贾诩所言的那般,根本不敢渡河,反而在濮水南岸停了下来。

“事已至此,不必再在意细枝末节了,传令下去。”忽然间,公孙珣一番常态,直接起身,径直扶刀上马。“全军向南,隔濮水监视曹操!若是张辽斩了夏侯渊,便携带其尸首跟上,若是其余诸将攻下了酸枣,便也与我速速赶上!”

中军各处不敢怠慢,自贾诩、荀攸以下纷纷默然相从。

就这样,大军数万,各种旗帜密集,簇拥着公孙珣的白马旗疾驰濮水,待到下午时分,两军便已经隔河相对了。不过,公孙珣并未能当面得见曹操,因为当他的白马旗出现在濮水北岸以后,南岸的曹军即刻后撤,预留出了半渡而击的战场空间,同时开始在河南选择高点,立寨设垒。

相对应的,公孙珣在确定并无多大可能渡河作战后,也选择了在河北折地立寨。

而等到傍晚时分,随着后方传来讯息,只有两千守军的酸枣在四面围攻之下告破,守将丁斐自焚于官寺之内,公孙珣更是干脆下令让杨俊为使,去交还夏侯渊尸首,并告知丁斐死讯。

“文和以为,曹孟德会怎么做?”遥遥看着夏侯渊的尸首被放上船只,又被杨俊带着向对岸而去,此时立马于河畔的公孙珣却再度看向了身侧的贾诩。

后者在马上沉默片刻,然后面色如常:“依臣看,曹操大概会行军令于营内,尽说夏侯渊此人有勇无谋,不懂得运用斥候云云,所以才会被我军围而猎之,并让全军引以为戒……好像夏侯渊不值一提一般,又好像夏侯渊此败是咎由自取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公孙珣同样面色不变。“但却不止于此,关于之前数十日的对峙,我今日才恍然大悟……”

“臣惭愧。”贾诩难得俯首。

“你不必惭愧,你和公达难道没有数次提醒过我吗?”公孙珣望河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