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兴默不作声。
张氏兄弟看的不好,便齐齐应许告辞。
“兄长!”张泛、张辽一走,徐兴便彻底忍耐不住了,却又只能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奋力而言。“你是要害死我们徐氏全族吗?!”
“此何言啊?”徐荣这才注意到自己族弟的神色,却又莫名其妙。“不是你先说起此事的吗?而且如今君侯手握五十四郡,做天子又怎么会招来祸事?”
“不是此意!”徐兴气急败坏。“我是想问你,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徐氏是公孙氏几代的故吏,又出身辽东吗?你难道不明白,这种事情,咱们兄弟只有抢着表忠心的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什么爵位,那是张辽这些人该去想的,你是要防着他想的人才对!”
“我为何不能想,且为何要防着他想?”徐荣愈发奇怪。
“我今日总算知道为何兄长不能做到韩、关、程那种地步了,也总算知道你为何会被区区一个赵子龙反压一头了了。”徐兴几乎无力。“如今这个局势,你能保全到今日,都是君侯的恩德!”
而徐荣依旧不解。
“事到如今,只有一言告与兄长。”徐兴彻底放弃了与对方沟通之意。“以后不要在军中与任何人口出怨言……兄长以为,你的那些怨言君侯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不能得大用,是君侯厌弃你,所以与同僚交流时口出怨言;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些怨言传到了君侯耳中,他才渐渐厌弃你,使你不能大用!你就不怕真有一日会落到魏越那种地步?!”
“我……你为何不早说?”徐荣一时惶恐。
“我之前如何知道你放肆到这种地步?”徐兴实在是无奈到了极致。“不过你也不用过于忧惧……估计君侯也是看透了你,知道你只是嘴碎,心里还是畏服于他的,否则以你的粗疏早该死了,也不用等到今日!”
“徐伯进难成大器。”酒楼外的郿县街中,张泛忽然勒马转入旁边小巷,却是终于开口。“便是将来天下一统,分个三十州出来,他也就是这个杂号将军的格局了……你也少与他来往!更不要听他那些胡言乱语!”
张辽在后面连连含笑点头。
但就在这时,前方只说了一句话的张泛忽然驻马回首,冷冷的盯住了自己亲弟,却又一言不发。
张辽被看的发毛,但也不敢说话。
“你记住了!”张泛叹了口气。“刚刚我是想回头抽你一巴掌的,只是看你长大了,都成将军了,不好也不敢下手了……”
张文远愈发惶恐起来了,但居然连马都不敢下。
“咱们父母早死,而我少年持家,难以管束,这才使得你自幼性野,肆无忌惮,而你能有今日的出息,也就落在一个尚武一个肆无忌惮上面。”张泛继续言道。“可是文远……战场上、蹴鞠场上可以肆无忌惮,对着有些人有些事却不能肆无忌惮,恰恰相反,你要从心里忌惮到死!人家都说邺下诸将,做你张辽的部下最舒坦,做徐晃徐公明这个人的部下最难受最辛苦!治军之事我不懂,我也不想品评你们的优劣……但是你知道徐晃是怎么应对这种怨言的吗?”
“知道。”
“说来!”
“他说他本是河东一盗匪,生平能遇一明主,受任一军,敢不尽心尽力,又怎么能计较个人名誉呢?”
“你本是雁门一降将,生平能遇一明主,受任一军,敢不尽心尽力,又怎么能计较个人得失呢?”张泛凛然张口而对。“再让我知道你整日与徐荣这些人在军中口出狂言,计较什么得失……我也不敢攀附你张将军了,也请你将来离雁门张氏远一些!”
张辽在马上冷汗迭出,连呼粗气。
“回去军中,试探军中人心去吧!再与你今日最后一个交代,若在军中遇到如徐荣这种计较官爵赏赐之人,无论官职高低,你就如寻常蹴鞠场上那般撒泼揍他!”张泛继续凛然言道。“若有人明言不可,以至于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只要官爵不高,你拼了违背军令降职的风险也要杀了他,然后提着他的脑袋当众去寻卫将军请罪!”
张辽赶紧点头,却又摇头:“军中断不会有如此之人的,君侯对军中……”
“没有更好!”张泛回身打马便走,只留下其弟一时无力。“其实这种事情君侯必有决断,本不该在形式未明之前掺和的,但既然问到了,那无论君侯如何决断,军中就断不许有半点杂音……全军必须一开始便要明白,卫将军可以做天子!而且只能是卫将军做天子!这个道理,你早该懂得!”
张辽只能俯首称是。
晚间,华灯初上,郿县城东都亭内。
“明日君侯便要东归长安了,志才此时何事?”灯火之下,卫将军府令吏从事王修从案上公文堆中抬起头来,却是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