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如此亲热,刘备却苦笑不止。
话说,他无恙是无恙,只是有些忧虑而已……前几日对方和州中方伯一起动手,将范阳那边的游商集团一举拿下,顺便还将数百城中游侠无赖一并剃了头发罚为城旦,甚至连卢师的那个长子都因为接纳不法游商给剃了头、下了狱、罚了钱粮。此事闹得涿郡上下人人惊慌失措,那他刘备这个刚刚收了游商的游侠头子,又怎么会不担心呢?
“我弟勿忧。”公孙珣走上前来,亲手扶住刘备,然后又一手拽着这厮,另一手亲自将简雍、牵招,以及那个雄壮大汉依次扶起。“我已经听子经(牵招字)派人说了此事,放心,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苏双、张世平也不是我要清理之人,你安心便是。”
刘备不禁长呼了一口气。
“君侯。”就在公孙珣刚要开口询问之时,那简雍简宪和却忽然开口询问。“范阳一事,众人议论纷纷,却都不知道底细。如今君侯又对玄德言苏双、张世平不是你要清理之人,那到底有什么章程呢?还请君侯指教,好早安涿郡人心。”
“此事简单。”公孙珣看了眼刘备三年都还没多几根毛的嘴唇,倒是立即说出了一番道理。“玄德我问你,苏张二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马匹……也有布帛。”刘备赶紧认真答道。“自辽西贩马,自中山贩布!”
“这便对了!”公孙珣当即解释道。“马匹、布帛,俱可算是实用之物,而范阳那群游商,却多只是往来贩卖奢侈之物……”
刘备等人俱皆恍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公孙珣继续冷笑言道。“不整饬他们整饬谁?”
“原来如此。”此言一出,刘备更是无言以对,但却又陡然想起其中一份干系,也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可是之前伯圭兄在这里任职,却对彼处游商多有放纵,我曾问他,他却说这是……”
“这是安利号的货物,对不对?”公孙珣也是有些尴尬,但旋即消失不见。“不过,我母亲也是注意到了一些事情,便主动让安利号收缩了……她数月前与我来信,就说过此事,说是各地民间日渐贫苦,大宗民生商品越来越难做,反倒是奢侈之物未曾有所减弱,便有了撤到涿郡以北的心思。”
“竟然是因为这个吗?”简雍也是彻底恍然。“老夫人之名也是久仰,却果然是女中豪杰!”
公孙珣默然不语……话说,当日公孙大娘选择撤离,一来固然是因为太平道一事;二来,确实也有注意到所谓河北民间消费能力下降之后的一个考量。只是,这个考量只是觉得大宗商品减少后,仅是奢侈品的话,并不需要铺设太多商业网道而已。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言,更是无稽!
实际上,公孙大娘当时的意思是,这种富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至于公孙珣为什么要对范阳那些人下如此狠手……答案很简单,道德高地,他不能让郭勋给拿走!真要是被郭勋搞定了范阳那帮人,他公孙珣成什么了?!所以,我比你更狠,更严肃,更爱民如子,更反对这些杂碎!
而且,反正都是要尽快动员郡中战争潜力的,那开大会鼓励大家乐呵呵的交出来钱粮和壮丁的话,还不如借着人家郭刺史早就准备的盘子,直接用刀子划拉出来了!
没见到甲子二字就在范阳官寺上写着吗……还有几天?
这边公孙珣勉强将刘备、简雍等人糊弄过去,刚要去问问那位身材雄壮的大胡子,却忽然见到迎面路上来了一个车队,大车小车,僮仆累累,居然绵延半里路!
公孙珣蹙眉不解:“这是在作甚?年节将至,还要搬家?!”
刘备回过头来,默然不语。
倒是那身材雄壮的络腮胡子张口便道:“回禀君候,这是城中一家大户,向来不法,想来是听说君候在范阳清理奢侈,心存胆怯,想要去广阳避一避风头……他族中在广阳有分支。”
公孙珣恍然点头,却是忽然回首:“云长何在?”
—————我是不睡觉也不怕水的分割线—————
“太祖素重简朴,为政清厉……迁涿郡太守。涿郡豪右者,以奢侈无度闻于天下。及得太祖将至,豪右咸皆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太祖速至,于道旁逢之,凛然斥曰:‘尔辈者,入他郡便得安否?’豪右奸猾知其神武,皆惶恐,乃各自归郡,复膝行请罪。一郡遂安。”——《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