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不是互殴。
“请国相直言。”公孙珣也是愈发挺直了胸膛。“我公孙珣并不惧与你理论。”
“你说,”向栩抖动手指,愤然言道。“当日日食褪去,渡口秩序井然,难道不是我吟诵《孝经》所致吗?你为何贪天之功,无视道德文章,却对别人说日食下渡口无乱,乃是你杀马立威的功劳呢?!血光之灾,焉能治退日食?道德经典,如何又被人无视?”
公孙珣目瞪口呆。
“可恨那些愚民愚妇,也恨那些朝中无知蠹虫,明明知晓我在河边唱诵《孝经》,却依旧被你蒙骗,只说你如何如何临危不乱,却不言我的功劳?不言我的功劳倒也罢了,为何要无视《孝经》呢?国家能够长存,士人之所以为士人,百姓能够安稳,难道不是这些经典的功劳吗?”言到此处,向栩居然掩面嚎啕大哭。“可怜我一身才学,却要来此污秽之地,连个辨经的人都没几个,然后今日还要与你这种人做同僚,甚至要同城而居……呜呼哀哉!”
公孙珣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回到床上嚎啕大哭的国相,心里则是三分憋屈三分无奈又有三分烦躁,最后还有一分可怜!
他宁愿让董卓来做自己上司,也不愿意跟此人打交道!
一念至此,公孙珣看也不看此人一眼,也是直接转过身来,拂袖而去!
两名刚才同样被自家国相给吓到的郡吏,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便随着公孙珣悄然退了出来。
“我刚才还觉得你们郡中吏员不在官寺办公,乃是无人管束之下欲在私宅行苟且之事。”公孙珣走出后院,回到了草长蚂蚱飞的前院,也是摇头感慨。“可现在却能懂他们了,天底下哪有人能与这位国相相处一地还能坚持办公呢?”
两个郡吏不由相视苦笑。
“你二人辛苦守在此处,且不说相见也是有缘,也算是恪尽职守了,都叫什么名字啊?”公孙珣带着候在这里的义从抬脚便走,然而走到官寺大门前却又忽然回头。
“王冉,字启明,现为国相佐车。”年纪大的吏员赶紧下拜回复。
“这个职务也是辛苦你了。”公孙珣闻言不禁恍然。
佐车,也就是御车,都是一个意思,其实就是管理着郡国中的公车,然后负责着太守或者国相出行、征召、传信,还有和护卫等工作的职务,平日里应该算是一等一的美差,权责也很大。然而,摊上这么一位整日躺床上的国相,这个职务也就只能看大门了。
“佐车副史。”一旁的年轻吏员也是尴尬回复。“李明,字易之。”
“两位都很辛苦!”公孙珣同情的看了看这两个吏员,也是直接摆手而走,却是直接往隔了两条街的县寺赴任去了。
而等到下午时分,牵招也引着一大堆人从城外过来了。
不过,刚刚在县寺安定下来的公孙珣才在堂上问了几句话,便有不速之客忽然到来。
“我家王上恭请无虑亭侯赴宴!”
回头瞥了眼僵立在一旁的郎中令赵平,又看到坐在堂上的公孙珣黑着脸一言不发,来送信的使者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王、王傅俱在等候!”
“等我先办完这个案子。”公孙珣随口言道,然后便再度扭头看向了那个赵平。“郎中令赵平,你刚才说你没有强抢民女?”
“千真万确!”赵平闻言赶紧再度赌咒发誓,继续了使者到来前的话题。“城南诸人都是亲眼所见,君候你的使者到达前我便已经让人掉头转向了……君子好逑,发乎情止乎礼也,人家秦姑娘不愿意,我自然要扭头便走!”
“秦氏女。”公孙珣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所言是真的吗?你不用害怕,直言便可,须知道我本就是邯郸令,专此县一切政务,只要敢在我的辖地犯下此等恶事,便是郎中令亦可杀!”
陡然回过神来的采桑女秦罗敷也是恍然作答:“不敢欺瞒君候,实在是这位郎中令确实忽然间主动退去,罗敷、罗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罗敷的声音越来越小,赵平则喜上眉梢:“君候,不止是秦氏女,便是我之前在赵国纳的数个小妾,也都是情意相投的……”
都已经成了你的妾,然后结了姻亲,还能如何?公孙珣心中腻歪的不得了,只能黑着脸打断对方:
“不管如何,踩踏青苗总是真的吧?!”
“下吏愿意受罚!”赵平听到此言,甚至有些欣喜若狂的感觉。“削俸、罚铜,我这就让人去取钱来赔偿户主,并交纳罚金,还愿意去寻国相自认削俸!”
公孙珣闻言左思右想,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豁然起身,喊上那个使者,又唤起几个侍从,便带着一肚子无奈径直往巍峨瑰丽的赵王宫赴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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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本朝太祖迁邯郸令,会河内名士向栩为赵相。栩,河内名士也,性素卓诡不伦,及到官,略不视文书,日夜但坐于榻上,或长啸,或高卧,乃至舍中生蒿莱。太祖入内,与之言语,三言即走。左右怪而问之,太祖叹曰:‘使汉室亡天下者,皆此类假谲人也!安可相交?’”——《世说新语》.假谲篇